文思敏捷是件很蠢的事。
会诗词歌赋并不算什么正经的学问,皇帝虽然喜欢文辞秀美的文人,但并不代表希望看到儿子也是这样的“文士”。
所以陆凡不但借着自己的身份尽量去找刘凌这个年纪该看的书,也选择性的让他去看一些为君者该看的书籍,哪怕这些书有些在外人看来都是“野史”、“杂书”。
陆凡先开始还以为他这么做,刘凌会心生反感。
毕竟他口口声声以“士”自比,却老是带杂书给他看,也不正经教他什么知识,只是让他抄书抄书,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没什么耐性,他甚至都做好了两人恐怕会引起一次矛盾的心理准备。
孰料刘凌完全不在意陆凡带来的是什么书,只要带来了他就接着,也细心抄写、默出,根本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焦躁,也从不认为他带来的“杂书”不是圣人之道,让陆凡啧啧称奇的同时,又自得着自己眼光精准,教导的这位皇子果然不是俗人,越发对刘凌尽心尽力。
不但是陆凡,国子监里那些和陆凡有莫逆之交的士人们,听到他言谈中偶尔透露出的三言两语,都对这位皇子产生了许多期待。
他们却不知,从小教导刘凌的太妃里有一位就是喜欢以野史印证正史、有时候说起话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女史官。
刘凌该听过的、不该听过的都听过了,又得到过过薛太妃“君王的当知天文地理水利土木之理”的教导,自然不认为陆凡是有意耽误他,反倒越发认为他有真材实料。
毕竟薛太妃是女中豪杰,这陆凡和她的观点不谋而合,又怎么会是庸人?
更何况陆凡带来的书籍里有不少是薛太妃开出的书单里有的书,刘凌对陆凡也就更加感激。薛家的书单只有嫡系知道一二,陆凡只凭自己的理解和想法就已经列出不少,让刘凌笃定陆凡确实是真心想要教导他成王之道。
这月余,含冰殿就像是从寒冬终于走向了春日,前途洒满阳光,就连刘凌偶尔想起自己小时候缺衣少食、和奶娘相依为命的时光,都恍若已经隔世。
有了孟太医的保证,刘凌知道想要为奶娘解毒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他夹带进来的草药种子里也有不少是解毒的药草,自然是让刘凌身上沉重的包袱松了一点,只要慢慢“生病”,药草总是集的齐全的。
然而就在刘凌已经渐渐忘掉袁贵妃这座头顶上的大山之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好了,袁贵妃病重不起,昨日里解了禁足,连陛下都去了蓬莱殿,守了一夜!”
从外面打探了消息来的王宁奔入了含冰殿中。
“怎么回事?”
刘凌心中七上八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瑶姬的“预言”。
即使他那般出手,四弟还是死了,可见凡人根本无法干涉“天道”的运行。四弟死后,该来的就是……
“据说这一个月来,袁贵妃思子成狂,日日在殿中招魂哭灵,已经亏了精血,昨日突然就晕了过去,急召了孟太医和几位太医过去问诊之后,陛下也去了蓬莱殿,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王宁如今在宫中也算小有名气,消息自是灵通。
“奴婢寻思着,贵妃大概是又重获君恩了。”
王宁的脸上满是焦急恐惧之色。
当初四皇子出事,他也在暖阁里,若不是有后来宗正寺出手,他恐怕是第一个被袁贵妃召去询问之人,毕竟明面上他是袁贵妃派去照顾刘凌之人。
现在袁贵妃又重新证明了她没有失宠,继续宠冠后宫就在眼前,那些旧账也会翻出来,王宁怎能不怕?
“殿下,怎么办?如果下次贵妃娘娘再来召您,您去还是不去?”
王宁不安地搓动着手指。
“只能见招拆招了!”
刘凌叹了口气,满脸担忧。
“三殿下在吗?有人在吗?”
就在刘凌叹息间,含冰殿外响起脆生生的声音,听声音正是孟太医身边随侍的其中一位药童。
刘凌莫名地推门出去,四下探望,没看到孟太医的踪影。
“我师傅这几天都要在蓬莱殿的配殿里候命,所以不能来给殿下诊脉了……”药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殿下气血大亏,最近最好不要出门着风……”
刘凌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太了解药童的意思。
现在又没到授课的时间,陆博士没有入宫,他连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直愣愣地在门口听着药童继续转述孟太医的话。
“孟太医还说,药汤不必吃了,最近可以改吃药丸……”
药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掏出一枚药丸递给刘凌,刘凌正准备接过,谁料那药童一个没拿稳,药丸滚到了地上……
随之,药童态度极其恶劣的将药丸踩扁了,然后望了望天。
“哎呀,不小心踩坏了呢!师傅要骂我了,我得先回去领罪去!”
说罢,扭头就跑了,只留下风中凌乱的刘凌。
到底这是唱哪出啊!
刘凌弯下腰,从地上拾起那枚踩坏的药丸,发现地上是一枚蜡丸,以纯洁的蜂蜡制成,颜色原本应该很好看,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被踩扁,已经没法吃了。
被踩坏的蜡丸中隐隐露出藏着的东西,刘凌神态自然地把药丸收在掌中,摇摇头回了殿中,命王宁点起油灯,将蜡丸放在灯边熏烤,待蜡液融化,从中间抽出一片布头来。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袁贵妃思子成疾,欲求一皇子为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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