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宝在天津过年,他和杜云峰在关外,没和那孩子一起好好过过年,后来到了上海,顾忌到淑梅,这楼里每天安静像医院,像教堂,唯独不像个家。
小宝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子。
杜云峰是爱玩爱闹的性格,永远撒野的性子,肯定很对小宝的心思。
周澜盯着安静升腾的蓝色烟云,心想,何况父子连心呢。
而后,他有神思飘忽的又想起,那年过大年,他在医院病房,贺驷光着脚,一身单薄地讨好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当时能体会到那用情至深的一颗真心,他又怎么会那么不近人情,那么苛责他呢。
烟灰洒落在地上,不知何时燃尽。
他只觉得手指微微一动,有人从他指尖摘去了烟蒂。
蓦然睁大双眼,只见杜云峰单膝跪在他椅旁,也不知来了多久。
“你……”他张嘴询问。
刚刚说出一个字,杜云峰一根手指抵上他的唇。
“你太太睡了吗?”杜云峰低声问,他刻意压着嗓音,“别吓着她。”
周澜一点头,清了清嗓子:“她打了针,应该没事,我儿子呢?”
“睡着了,”杜云峰眉眼清俊的一笑,“小家伙很开心,闹够了,回来的汽车上就睡着了,我抱进他卧室了。”
“好。”周澜低声说。
一个坐着,一个半跪着,二人忽然都没了话。
周澜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想着怎么缓解这有点奇怪的气氛。
杜云峰却避也不避他,直视他的一举一动,不等他开口,杜云峰又凑近了一些,他问道:“你呢?”
周澜扭头看他,距离很近,他迟疑地说:“我什么?”
“你开心吗?”杜云峰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周澜又转开目光,低下头,“我开心,老的小的都好好的,家里不出事,我就挺开心。”
杜云峰默然。
空气又安静下来。
忽然,杜云峰一抬手,揽上对方的肩膀。
“别扯淡了,”他把对方连搂带抱掳起来,“大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这抽烟,能开心到哪去?”
他不由分说地裹着人往一边拽。
周澜心里就是一惊,可他也不方便乱扑腾,只能低声训斥:“你又要干什么?”
“我能干嘛!”杜云峰前胸拥着他的后背,把人往窗口推,“我来跟你过年的,老的小的我都伺候完了,能不管你?”
透过阁楼书房的木窗,周澜看到了楼下忙忙碌碌的小兵,落了薄雪的院子里,几个黑影猫腰撅腚的在布置着什么。
“你也不肯去我那,”杜云峰一手搂着他,一手推开窗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只能把爆竹搬这来了。你别苦着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的,活得那么憋屈,你顾着一家老小,总得有个人顾着你不是?”
“我这不能放爆竹!”周澜急切的说。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杜云峰紧紧搂着他,把他整个人按进自己的大衣怀里,周澜的头发磨蹭着他的下巴,一如多年前,他搂着他骑马,搔得他心里软软的。
只听他说:“爆竹的引信都拆了,我这些小兵都是爆破的好手,知道怎么弄没动静,还能呲出花儿来。”
果然,他一挥手,楼下的小兵便意会了,有人擦燃了火柴,一点小小的火苗立刻引燃了铺设好的□□,在滋滋的燃烧声中,火花越来越大,越来越绚丽蓬勃,□□宛如流动的火龙,将楼下院子装点得火树银花。
万籁归于安静,凌晨时分,周澜忘记了挣动。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观赏到了他一个人的不夜天,在满目的雪亮流光萤火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而杜云峰也竟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是静静的抱着他,与他观赏眼前的美景,对当前的一刻很是知足。
1942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晚,阳历三月,天气依然寒冷,然而更令人寒冷的是当下的时局。
汪伪政府在日本人的支持下统治着上海,他们名义上和平建国,实则比重庆要没底气的多,因为没有充足的军事支持,恐怖统治成了最佳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终于又在一起过年了,上次是1932年的焰火,十年了,求你们快点上床好吗?真墨迹!明天十点前更。
第117章 清除第一个路障
大年初一到十五,杜云峰像块儿牛皮膏药似的粘在周宅,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蛰居起来,连自己的宅子都不回了,周澜知道他软硬不吃,也肯定轰不走他,再说,为什么要轰他走呢,他毕竟是家里人啊。
除了楼上不去,杜云峰在宅子里进出都自由,哑叔和小宝都喜欢他,周家一向缺人气,他这一来到处都是乐呵呵的,周澜外出回来,偶尔听到一耳朵厨房下人说话,说是杜先生讲周宅的饭菜好,比过华懋饭店的总统套餐,所以不想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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