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说实话了。昨天还拿什么‘萝卜白菜’打比方,你呀。”王金凤笑道。“起名字不但要有学问,还要有所象征才好。”
“这到底是替人家的孩子起名字。要是咱自己的孩子,那倒也无所谓。我觉得,你不如明天去医院请姜医生或者他的女儿帮忙,毕竟他们的文化水平高一些。再或者,就是拿咱闺女的字典查一下也行。”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不如我们先试着说一个名字看看……”
“于旺财的名字是招财进宝的意思,我看他的儿子不如就叫‘于天发’吧,取‘天天发财’之意。”
“俗气点。”王金凤说道,“况且这个名字孩子的母亲不一定会喜欢。她的名字叫‘张巧’,那么……”
“也是,好像咱们村就有人叫‘于天发’,这不是抄袭吗?”于爱军脸红道,“那不如……一个‘招财进宝’,一个‘心灵手巧’,那叫‘于宝巧’也差不多。”于爱军也忍不住笑,但是心里觉得这个名字挺好。于爱军倒不是有意在卖弄,不过在替妻子分担一点辛苦。他希望赶快把孩子的名字想出来,这样妻子就可以早点儿睡觉了。
“这名字给一个女孩子差不多。”
“男孩子也一样,我的一个男同学的名字就叫刘力巧,我们平时都叫他‘巧哥’,不也挺好的。”
王金凤摇摇头。
“过去的父母不重视孩子的学识,只是希望小孩子长大以后有饭吃,有钱花就行。现在的父母却不一样了,他们同样都望子成龙,希望却是孩子能够念好书。当今的社会,念好书可以代表一切。所以,起名字……”
“这么说现代人都很看重文化素质教育了?”于爱军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但是王金凤没有觉得。
“这当然啦。尤其在机关单位,就是我们常说的‘事业口’上班,不论你的实际工作能力多高,当然,我们只是就一般偏上能力而言,假如你的学历有限,那么你就不会有大的调级的可能。在工厂里,他们同样重视你的学历,一种普遍的认识是:学历高的人一定懂得的知识比较多,也相对聪明一些。”
“这是肯定的。但是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人还不如过去的人心眼儿实在。就是整个世界也是一样,整天在议论的,在关注的除了经济还是经济:股票、期货、贷款、生产总值、银行利率、信用等级、经济增长、人均收入、个人消费、诈骗、非法占有、暗箱操作、利润分配、提成、回扣、差价……表现到个人身上,就是认钱不认人,认识穿戴体面者,对于没有钱的人除了嘲笑就是贬低。人与人之间谈论最多的是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在那里上班……一听人家挣钱多,或者职位高表情马上就肃然起敬,心里恨不能取而代之,嘴上却一个劲地去讨好、奉承、巴结人家。这种过激的表情和说话,不但在城市里,不但在有水平的人身上,就是咱们农村,就是老朋友相识的酒席桌上,何尝不是如此?大家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议论谁更有钱有地位,谁出国了,谁突然发财了,谁的儿子买上轿车了,谁家的女婿买了一千多块钱的好酒来孝敬他丈人了……那欢喜的样子仿佛那些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转过脸去,他们便会气愤地吐唾沫,认为那都是吹牛,不负责任,没有道理的说话,或者就是摆阔气,那都有什么意思呢?可是假如时来运转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又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他今非昔比,有钱有本事了。这些事,正常吗?难道你不觉得……”于爱军忽然问妻子。
王金凤看出于爱军言犹未尽,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她为于爱军有这许多感触而高兴。她觉得于爱军的心变得细腻了——这何尝不是几个月来他专心读书的结果。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去年我在镇上看见一辆陷在泥水坑里的汽车,司机只知道加油门。轮胎冒烟了也没有挪动半步距离。旁边有几个人在看,说着笑。司机没有办法,下车央求那几个人帮忙推一下。一个人马上就提出要一盒烟的酬劳。司机答应,结果几个人一起努力车子还没有出来。这时候过来一辆大货车,那位司机就商量货车司机把他的车拖出去。货车司机很简单地说:‘可以,但是得给我五十块钱。’……你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盒烟加五十块钱就解决问题了。但是,我要说的是,在老社会,我敢说,尽管是不熟悉,尽管是外地车,那个司机不用花一分钱问题就解决了。这社会怎么了?可是人的学问明明增加了啊。就是咱村子里也是一样,人与人之间往往为一点小事就火冒三丈地骂起来,甚至打起来。大家的忍耐性没有了,可是报复心大起来。凡是集体的东西无论被破坏还是丢失,谁会心疼?山上的土路,村里不花钱找人修护,谁会去主动把靠近自己自留地的路段修一修?哪怕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也不会有人去修,不但不修,不破坏已经是好的了。有多少人,为了保护自己地里的果树和庄稼,故意把路边的水沟挖得很深很宽,这样一来,路就窄了,可是谁去管?”
“这种事将来村里是要管的。”
“管?只怕你管不得那么多吧?”于爱军咳嗽几声,又接着说“我们现在议论的不是管不管,而是,你说为什么人的文化水平上去了,道德素质却有滑坡的可能?”
“也不是滑坡……”丈夫的话引起王金凤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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