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起澜看在眼里,只叫下人好好拿好吃的好玩的好好哄一哄小儿子,自己则去哄胭娘。
过了些日子,温起澜做寿,胭娘便提了一句叫个算命先生来给家里人卜一卜,看看是否有什么忌讳的东西。胭娘极少提出要求,温起澜当即答应了。
算命先生一到,先给温起澜卜了一卦,又给胭娘卜了一卦,皆是正常的卦象。等轮到温绝,算命先生卜着卜着,大惊失色:“奇也!”
遣走旁人,算命先生对温起澜道:“此子命格奇异,于他而言,是大有作为的吉兆!可于至亲而言,却是大凶之兆啊!他若再待于此,将来必有一天会弑父弑母!”
那年温绝两岁,还是懵懂的年纪,便被远送他乡。
其实当时温起澜是动了杀意的。反正他儿子多,他对胭娘的喜爱也并未延续到温绝身上。
胭娘冷眼旁观,倒是温家两个老仆劝了下来,说这毕竟是温家的血脉,若真是命盘相克,远离便是,何必枉杀稚童。
温绝便在两个老仆的陪伴下远走他乡,自此不见爹娘。
两位老仆心疼他,亦对温家颇有怨言,等温绝知人事了些,便将此事慢慢告诉了他。
从那以后,温绝便由内向变得孤僻。
温绝八岁那年,是胭娘三十岁寿辰。
两个老仆合计了下,觉得母子分别多年,再如何也该见一面,温绝不过才八岁,能做出什么杀父杀母的事来呢。
他们便瞒着温绝给温家送了封信。
两个老人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一封温家的管家写的回信。
用词得体,却字字诛心。
信上说,收到信当晚,胭娘做了噩梦,梦见儿子亲手拿着匕首捅进了她的心口。她被惊醒,胸口疼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的寿宴也临时取消了。温起澜大怒,让老仆们快快带着温绝去边城待着,若被他查到还未动身,他便要派人拿命了。
两个老仆相对而泣,被温绝发现。
温绝很聪明,也已经识字,他夺过信看完,沉默片刻,冷笑道:“走便走,你们有何可哭。”
他转身离去,将信纸撕成碎片,一扬手,便被风吹去,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浮雪。
他八岁去边城,然后遇到了楼玉笙。
十一岁的时候,忽然有一行人来到边城,迎他回温家。
是的,迎他回去。
温起澜曾有五个儿子,一个儿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三个儿子却都是在这三年中陆陆续续、因为各种意外或非意外而死。
温绝便成了温家唯一的儿子。温起澜无可奈何,只能让人把他接回来。
温绝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他永远无法忘记走的那天。
楼玉笙追着马车跑,边跑边挥手:“阿——绝——再——见——”
他果断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
手放在腿上缓缓握紧。
胭娘仍是待他冷淡。
温绝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地在温家学功课、习武艺,从不亲昵父母,但也从不慢待父母。
温起澜对他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温绝在温家长到十二岁,陪他长大的那位老爷爷终于去世。
温家的下人将他用草席一卷,准备运到郊外乱葬岗去埋了,被温绝制止了下来。他让下人们把老爷爷抬进棺材里,找了个好地方下葬,棺材对着的方向,正是边城的方向。
那里有老婆婆的坟。
三日后,胭娘被发现在卧房中暴毙身亡,脖颈处有勒痕,身上三处大穴被钉了柳叶小刀。
人在外地的温起澜连夜赶回,抱着胭娘的尸体大哭,然后将那三柄柳叶小刀生生拗断,发誓不会放过罪魁祸首柳叶帮。
江湖上的人纷纷道,这柳叶帮怎么就一时想不开,不就是被温家抢了几块地吗,至于去杀了人家的夫人吗。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到温起澜血洗柳叶帮的消息的时候,温绝一身孝衣,正坐在书房里练字。
他将报信的下人打发走,提起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勾了勾唇角。
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
他们除了留了他一条小命以外,没做任何事,而且这条小命还是旁人争取来的。
十一年,他们没有问过他饿不饿,冷不冷。病得最昏沉的时候,是两个老仆一声声唤他,将他的神志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现在他身边再无一人。
他起身,到水盆边洗了洗自己的手。
沾到的墨迹在水中化开,须臾不见。就像那天夜里,胭娘的血渗入黑暗,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身上三处在急速失血,脖颈又被勒住,什么都做不了。
他低声说:“你当初买通算命先生、把我远远打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竟然成了真呢?”
胭娘恐惧地看着他,眼睛逐渐失焦。
温绝拿起布巾,把手擦干。
利剑第一次出鞘,便尝到了兴奋的味道。
再后来,他长到十八岁,又杀死了父亲——依然悄无声息。
温起澜临死前看他的眼神,让他体内的全部血液都仿佛烧了起来、沸腾了起来。
温家的势力,终于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里。
他花了好几个月重新梳理了一遍温家的脉络,该砍的砍,该延的延。
从此这个江湖不再有温家。
他是公子绝,他是若愚阁的主人。
若愚阁在江湖里站稳脚跟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打听边城一个叫楼玉笙的小姑娘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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