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扫描仪一样对着阳阳上下打量,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没看出什么好来,更不能想象自己变成这副蠢呼呼的样子,张着胳膊冲季成川撒娇。
挑挑眉毛尖儿,他转身上楼。小阳阳窝在沙发里茫然,他感觉然然哥哥消失了几天,变得更凶了。
洗完澡下楼吃饭,应该是季成川交代过,饭桌上没人再提跑出去的事,林素对他关怀备至,季然也就坦然的受着,反正他现在有了底气,唯一挡在他面前的只有时间而已。
心情一安逸,连林素夹给他的菜都不再难以下嘴,他笑眯眯的谢过阿姨,嚼了两下发现下嘴容易,下咽还是难。他吐回碗里,皱着脸说“苦”,边说边往季成川那边看,季成川似乎知道季然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夹起一筷子凉调黄瓜喂过去,证明“吾心不变”。
林素撩撩头发,笑着说:“看我,又忘了然然不吃菠菜了。”
季然不怪她,他正心满意足的吃黄瓜,嚼得咔嚓响。
安宁,和谐,心照不宣。
这是季家现在的新生活。
唯一的不安宁发生在床上。
季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罪受,明明回房间睡才是最好的选择,非固执着要留在季成川房间里,大家像是都默认了,好像季然就该跟爸爸睡在一起,连阿姨都不再多说什么,只换了套更舒适的床单被罩,还给季然拍好了松软的枕头。
季成川在洗澡,季然找个电影心不在焉的看,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如坐针毡。季成川一出来就看见他的儿子跟条猎狗一样,抽着小鼻头在床上这翻那翻。
“找什么呢?”
季然正在搜寻这张床被其他人睡过的证据——其实就是林素。找得忘我,电影又鬼哭狼嚎,季成川冷不丁一冒声,差点把他腰吓软。
“没什么。”他干巴巴地说,缩回自己那半边床头靠着,脸红。
过了一会儿,季然实在忍不住,借着季成川关灯瞬间的黑暗问:“她……嗝!她来这儿睡了么?”
太紧张了,还打了个嗝。
季成川没想到季然会问这种问题,问题本身与眼下的状况让他必须深思熟虑,不同的答案能引发不同的后果,如果是合格的父亲,这时大概会给出相反的答案,然而季然稀里哗啦的哭脸从眼前闪过,让他沉默了一下,季然的心立马因为这沉默突突着往胃里坠,季成川看着他掩在暗处委屈的眼睛,明白自己除了实话实说,什么办法都没有。
“来干嘛?受你的气?”他把小孩从角落里拽出来,“你不是第一天就把人家赶去别的房间了么。”他在心里轻轻叹气,笑着骂他:“小孬货。”
季然像在坐过山车,季成川一个眼神能让他大落,一句话又能让他大起。
他顺着季成川的臂弯往下秃噜,缩进凉被里眉飞色舞的顶嘴:“全靠爸爸生得好。”季成川挑起眉,他卷着被子滚回自己的位置,偷笑。
时间对于季然来说从没这么缓慢过,哪怕姥姥刚走的那段日子也没有。不过对于长大的渴望倒与那时同样迫切,不同的是当时是为了赶快摆脱季成川,现在是为了守住季成川。
他又开始悔恨当时没有好好珍惜,现在别说季成川不再轻易对他亲亲抱抱了,哪怕只是在他快掉床的时候季成川搂他一把,对于季然都是煎熬。
季成川的父爱本能太强烈了,季然趋之若鹜,避之不及。
如果能一直这样既甜蜜又煎熬也没什么,季然算好了,所谓“长大”就是他高考完,到时候季成川说什么也不好使,他今年高二,最多也就等两年而已。高三他要去住校,跟季成川住在一起太消磨意志,他肯定没法好好备考。
想到住校,他又想起当时和季成川闹着要走,要回家,要住校,季成川用一只手捏住他的脸,说你确实该回家了。他说要去住校,季成川又说他是他的法定监护人,要等他16岁才让他出去住。
凶巴巴的,好像自己是他的东西一样。
季然揉揉泛红的耳朵,抱着被子骂了句老王八蛋。
季成川肯定不舍得他走,肯定也想不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会要求去住校,指不定到时候一脸不舍,又找些破理由阻止他,但他意念坚定,非住校不可,等他不在家了,季成川才发现他有多重要,于是又和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就要找借口去学校偷看他……
他幻想得喜气洋洋,仿佛已经看到季成川坐在车里在学校门口张望,给他送这送那,心疼地劝他跟爸爸回家吧。
然后姥姥铁青着脸从马路那头过来,季成川只得放下东西转身上车。
多年前的记忆重叠,季然神情黯淡下来。
他大概真的是个不乖的外孙,姥姥走了以后,他只去过坟前一次,还哭得红头胀脸,被季成川直接抱了回去。不知道姥姥有没有跟她的女儿重聚,能不能从天上看见他和季成川的生活,如果姥姥知道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肯定要气得坐起来打他。
季然躺不住了,下床去找季成川。
季成川正在书房接电话,季然门也不敲,进去就往沙发上一坐,季成川看他一眼,见他蔫蔫儿的,三五句挂了电话,问:“怎么了?”
季然抠手指头,垂着眼皮闷声说:“我想去看姥姥。”
沉默了一下,季成川走过来捧起季然的脸,观察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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