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拍一拍,示意她安心,嘴唇干裂,说了个什么。盛昌一看就知道,忙把身后的人拉到前面来,“闵儿在这。”
钟闵弯下腰,然后缓缓地跪下身来,把头放到他父亲的手边,他父亲摸摸他的头,然后拾起他的手。钟闵抬起头。他父亲伸过另一只手来,在他手心上缓缓写下四个字。写第二个时,钟闵已经湿了眼眶,等写完最后一个,终于捧着他父亲的手贴到脸上。他父亲闭上眼睛,盛昌捂住嘴,背过身去。一直到他父亲睡着,盛昌一直站在旁边。他站起身,是跪得太久,身子晃了一下,盛昌扶住他的手臂。他再也忍不住,叫得一声:“小姨……”盛昌的眼泪又滚下来。
钟闵一直守到天亮。从住院楼下来,打电话给章一,响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还在睡觉,结果她接起来了。
“钟闵。”
他嗓子沙哑,“……章一,今天不能给你行成人礼了。”
章一转头看着窗帘缝透过的亮白色,“嗯。”
“宝贝,对不起。”
“没关系,你有要紧的事。”
“我一会就回来。”
“嗯。”
***
钟家老宅里静悄悄的。钟闵立在一处屋檐下,往上看,挂着燕子窝的,多少年前,就是在这里,掉下过一只乳燕,摔伤了,他过去捧起来,那么小,身上披着的,软得不像是毛羽,还有那突出来的一点尖,就是它的喙。他捧了一阵,放回去,躲到一边等老燕回来。过一会,老燕果真回来,落在乳燕旁边,说了些什么,说完老的回巢了,乳的还留在地上,始终不见老的下来。他心中大喜,奔过去捡起乳燕就跑。
爱不释手。偷偷把乳燕带到书房,写完一个字就要拿出来看上半天,正巧他父亲进来,慌得塞回去。他父亲脸一沉,走过来说:“拿出来!”他不肯。他父亲抽出戒尺“啪”地往桌上招呼一声,他打一个寒颤。到底是畏惧父亲的威严,把燕交出来了。他父亲接过,眉头一皱,用戒尺指着他鼻子尖,说:“我平日怎么教育你的?”他不敢缩头,盯着戒尺说:“玩物不可丧志。”他父亲把戒尺一抖,说:“大点声!”吓得他眼一闭,赶紧睁开了,宏声说:“玩物不可丧志!”戒尺缩回去了。
他坐回案前,他父亲说:“好好写。”他偷偷斜一眼,燕在父亲手里,小得一捏就没了,又想到燕儿可爱,忍不住要哭。他父亲当没看见,说:“写完了到后院来。”掌中托着燕出去了。写到一半时,他想这燕儿肯定难逃一劫,真的就要淌下泪来,忍是忍住了,心中竟然悲愤。写完最后一字,将笔一撂,恨不得立马化阵青烟飘过去。
到得后院,大吃一惊。燕在笼子里,笼子递到他手上。他父亲说:“养养看。”他差点蹦起来。结果那燕不吃不喝,一天工夫就死掉了,他年幼,见不得心爱之物消亡,心中大恸。他父亲说:“这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孤洁。乳燕掉下来,沾了人气,老燕是不肯再要的,你就是放回窝里,也要逐出来。再说乳燕,你一心一意待它好,它就明白了?我让你读‘大学’,你总叫读不懂,问我什么是‘格物致知’,说不得,要你自己领悟才好。恰好今天这事,你再想想。”他站在死燕旁边,半天不动。最后去刨开土,挖一个窝,埋了。怏怏地回书房去,纸上他父亲留着四个字:“好事多磨”。
钟闵在案前坐下。光从雕花窗子里透进来,洒满一案。他坐了很久,摊开手心,那里和案上都写着四个字,无形无踪的,他却看见了。
手机在震动。他接起来,然后挂掉。
钟闵依旧坐着没动,手心里的字被缓缓握起来。
章一不见了。
原来这一切,竟是他错了。
正文32 灯“心”
人就在眼皮底下没了。阿姨说话都不清楚了,大意是章一要下山,因前两天才出过事,她就叫了几个人跟着,哪知人还是离奇的没了。
离奇。
回房间,床已经被整理过了,看不见她睡过的痕迹。床头柜上放着一小把纽扣,是昨夜散在地板上的。还有她的手机,上面挂着一根链,手编的,两股合成,中间穿着琉璃珠子,编得并不是太好,扭着的,线收得松紧不一。她的那只史迪仔依然坐在床头。拼图摆在老位置,留着大片空白等人去填。窗帘拉得很开,房间敞阳。又到她的房间,打开最下一层的抽屉,包没有了。
钟闵坐在床上。细想这几日她的表现。那日看过画展回来便不对劲,前日去过老宅,不见什么异样。昨夜还在他怀里一声声叫他的名字。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走了。钟闵笑笑,这一走,她就孤洁了。可她能走得了多远,真等她自己回来么?心尖上的人,他的宝贝,今天刚满十六岁,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玩失踪。赶紧找吧,不找怎么,她是他娇养的花,哪能掉进泥淖里。沾都沾不得。
站起身,往外走。乖宝贝,什么不好,偏偏要玩躲猫猫。
钟闵疑心,当日便问过司机,司机说三个人看完画一起从会所出来的。再问油画老师,也如是说。于是打电话给林致:“那天画展,是不是有事?”
“画展?这都多久了。”林致打个哈哈,“没事啊,就是看画,对,还有谈话(画)。”
“瞒我倒没什么,最好永远瞒住!”
林致在电话那头举起手,“岂敢岂敢。”
钟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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