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像当年的奉国公一般,弃爱择势,牺牲自己内心最珍视的东西。
太多好处摆在眼前,他似乎不该再犹豫,可是,可是……六王爷要走的那条路,当真是他想要的吗?
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付远之捏着那枚扇坠,身影半明半暗,俊秀的面容陷入痛苦挣扎间。
他知道朝中水深难测,党羽林立,谁也干净不了,要爬上高位,势必不择手段,官场那些勾心斗角,黑暗残酷的规则,他都明白,也都能接受,甚至可以比旁人学得更快,做得更好——
但若是要他背弃家国,去做那些有违大义的事情,恐怕他外公在九泉之下都会不得安宁,爬出来痛责他这不肖子孙吧?
冷风愈发呼啸,声声拍打着窗棂,嗡嗡作响,修长的手捏紧那枚扇坠,不知在一片昏暗中坐了多久,终于,还是打开了桌上的匣子,将扇坠锁了进去。
这一锁,便是锁住了一条青云之路。
付远之闭了闭双眸,缓缓呼出一口气,心头如大石落地,一身松快。
世间之事,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他非高洁之人,却也不想沦为肮脏之尘。
月光笼罩的另一处屋顶,高高的铜镜前,杭如雪只着单衣,抬起脖颈,望了望那里的伤痕。
他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瓷瓶,一打开,一股清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带着隐隐的熟悉,就像那道纤秀身影身上萦绕的香气。
杭如雪不知怎么一怔,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夕阳之中,那张清丽的面庞,那方红肿的耳垂与双唇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呼吸一紧,身子莫名燥热起来。
镜中那脖颈上仍然布满着大片的伤痕,他拿着药膏,久久望着,鬼使神差间,竟忽然不想让这伤快点消失了,仿佛这是与她之间唯一的一份牵连般,他不介意在自己身上多待一些时日。
毕竟,这也算是她留给他的……印记吧。
杭如雪合上了瓶盖,低下头,又轻轻嗅了嗅那股清淡的药香后,将瓷瓶郑重地贴身收好。
他转头看向了房里的书架,若有所思。
从前不关心的那些东西,都被管家搜罗了过来,他有些意外,原来那人竟是皇城中的小才女?
他轻轻拿起了架上的一本书,目光越来越深。
若要再寻个由头去找她,恐怕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一个武将,一个才女,还有什么比请教学问来得更“光明正大”的呢?
只是究竟该挑选哪一本呢?情窦初开的少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常年在外征战,所涉猎的书籍实在太少,总不能揣着本兵书去找人家吧?
《三字经》?不行,太简单浅显了,衬得他学识粗鄙,胸中毫无点墨般。
那就这一套古籍,不好,也太枯燥无趣了些,姑娘家不一定喜欢……或者这一本《游仙传》?不行,净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实在轻佻,不够庄重,仿佛他别有企图似的……
杭如雪生平从未为挑一本书这么百般为难过。
他修长的手在书架上流连不止,终于,停在了最下面的一本上,他目光一亮,轻轻念出那三个字:“《山海经》。”
就是这本了。
内容既丰富罗万象,洪荒九州,能聊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杭如雪抽出那本《山海经》,如释重负般地吁出一口气。
月亮静悄悄的,帘幔飞扬间,少年仰面朝上地躺在床上,怀里揣着那本“真命天书”,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翻涌着一股不可告人的隐秘兴奋,怎么也睡不着。
他听着夜间的风声掠过庭院,草木飘来幽香,第一次这么期盼……天亮。
晏山,星辰漫空,一堆火光袅袅升起。
闻人隽撕下裙角,低头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伤口,那孩子倚在她怀中,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乱发下的一张脸竟然异常精致,带着一股妖异的美。
骆秋迟在旁边哼哼道:“喂,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山林之中?你一身邪功跟谁学的呀?小小年纪却有……”
他话还没说完,那孩子已经扭过头,恶狠狠地向他一瞪,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戾气。
骆秋迟一怔,反倒气乐了:“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还瞪我,刚才要是没有老子,你早死了懂不懂?”
他伸手欲向那孩童脑门上一弹,却被闻人隽赶紧拦住了,她一把搂紧孩子,护犊子般:“行了行了,老大你别玩了,不要吓坏小妹妹了……”
那“小妹妹”抿了抿唇,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望了一眼闻人隽,指尖动了动,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什么小妹妹,我看她身体里可是住了个老妖怪,藏着近百年的功力呢……”
骆秋迟仍是扑上前,不依不饶地笑道:“我还真想问个清楚,你这小妮子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你莫非是个哑巴不成?”
闻人隽将人护在怀中,躲避着骆秋迟的“骚扰”,她索性坐得远了点,低头去看那小女孩,柔声哄道:“你冷不冷啊?为什么没有穿鞋?”
小孩定定地望着她,一言不发,闻人隽莞尔一笑,声音更轻柔了:“姐姐帮你暖脚好不好?”
她说着握住小女孩一双雪白的赤足,往自己怀中放去,那孩童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眼眸倏忽瞪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闻人隽。
骆秋迟在一旁打趣道:“啧啧,小猴子,你是不是母爱泛滥了?”
闻人隽啐了他一口:“就知道瞎说,我只是觉得这小妹妹很惹人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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