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一个人说着话,大夫很少回应,突然之间有些心慌。她出来这么久,他不会以为自己丢下他跑了吧。不,不会,她有将包袱放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乱想。
草原上的风刮过低矮的城墙,扬起尘土中残留的牛羊骚味,也许是夜晚的温度较低,因此并没有白日的闷人。
蹄声骤起,数匹高大的的骏马从前面街口驰过,雅安只来得及看清上面坐着的是些高壮汉子,约摸有十来人之多。
侧脸,赫然发现大夫脸色苍白。
“那些是马贼。”他说,声音微微颤抖。
“他们不会在城里做什么的。”雅安安慰他。马贼虽然狂戾凶悍,却不会在城里乱来,因为他们不时也要在城里备办一些必须的用具,把这里弄得人心惶惶,对谁都没好处。
大夫眼中射出强烈的恨意和恶毒。“他们还有什么不会做的!这群丧心病狂的恶狼早晚要遭报应!”
雅安突然觉得心中发毛,下意识地搓了搓双臂,笑得有些干。“晚了。咱们快走吧,大夫。”不用想,也知道马贼肯定对这大夫做过什么。这草原上受过马贼危害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马贼强悍,又来去如风,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去招惹他们。而那些企图去剿杀他们的,都再没回来。久而久之,人们都闻马贼之名而丧胆了。
大夫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开始的安静。雅安却被那一眼看得浑身都凉嗖嗖的,不过惦记着白木,也没多想。
总之,无论白木的眼能不能治好,她都会跟他离开这里,离坦那人远远的,找一个更合适他们的地方住下。
她可以挣钱,还可以给他生一大堆的孩子。莫名地,雅安脑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唇角不由悄悄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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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总是在一转瞬间的事。当雅安还在为两人编织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切却突然断了,就像一条原本看着很平坦而没有尽头的大路突然在前面出现一道绝壁深渊一样。
我去给你请大夫,你在这里等我啊。她一直记得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自然也记得他如同以往那样的漠然表情。
她始终不明白,明明他愿意给她亲吻,原意任她拥抱,任她依靠,为什么却总是吝于对她表示出一丁点相应的回应。
只是这些不明白在她回到客舍面对空空的房间时,突然变得都不重要了。那个时候她知道,即使他一直对她冷漠,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也会觉得满足。
“来了两个汉子,长得和那位爷很像。那位爷就跟他们走了……没和老汉打招呼。”驼背店主说。因为客人已经付了住宿的钱,所以去哪里,他也就管不着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店主摇头。
雅安丢下大夫撒腿跑出了店,茫无头绪地四处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从城东找到城西,再从城南找到城北。城门关了,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一条条深黑的巷子像恶鬼张开的大口一样,吞噬着雅安心中的勇气,将恐惧和孤寂散播。
抱着一线可以遇上的希望,她一个人游荡在深黑的夜中,直到黎明。
曙光乍现的时候,雅安心中的希望却已黯淡熄灭。回到客舍,店主坐在门口借着还不算太亮的光线编着篮子,仿似一直没停下过。
包袱还在。马儿还在。他什么也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雅安突然感到很茫然。她计划的未来中他占了一半的位置,如今那一半空了出来,她要怎么继续下去呢?
牵着马儿,背上包袱走上人逐渐多起来的大街,她没尝试在客舍等他。她很清楚,白木是不会回来找她的。只是,她应该去哪里?
坦那人那里是不能回去了。骑着马慢慢地在人群中走着,直到太阳升上正中,雅安仍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如果一直呆在怨鬼谷就好了。那一刻,她想。又或者,不来远阜,只在一个又一个部落间流浪,也许白木就不会走。要不,她没在大夫那里呆那么晚,也许他会带着她一起走……
阿木……雅安眯了眯眼,觉得太阳晃得人头有些昏。
街边两层土屋二楼的窗口处探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让街对面的水果摊送个哈蜜瓜过去,乌黑的大辫子从肩上滑落,又被她用手甩到了背后。
前面突然一阵混乱,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突然窜逃到雅安的马前,在马受惊扬蹄前又飞快地绕了过去,他的身后追着几个穿着褴褛的汉子。
这样的场景雅安太熟悉了。还未看清那些人,已有人叫了起来。
“雅安……天哪,是雅安!”
坦那流民混饭吃的招数不外是,让孩子或女人去接近被他们看中的肥羊,或偷或骗弄到钱,其他窥伺在一旁的人再一哄而上,似帮忙受害人,其实是阻拦其他想要帮忙的人,好让自己人逃走。
雅安在那几个汉子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脸色微变,目光溜向街角,果然那里坐着监视游民行动的克格勃。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不及细想,一扯缰绳,雅安策马撒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狂奔起来。原本混乱的街道立时更乱了,人们争相走避,怒骂之声不绝。
不能被带回去,不然恐怕再也见不到白木了。慌乱中她脑海中冒出的竟然是这个念头,而不是担心即将受到的惩罚。
“快去牵马,别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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