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人答:“是太学生俞国宝。日前他在此大醉之下写的。”
赵构淡淡一笑:“此词甚好,但末句未免儒酸。”当下命人取来笔墨,在屏风上点划,将“明日再携残酒”改为“明日重扶残醉”。
这一改之下观者无不赞叹,都说仅改三字,而意境已迥然相异。赵构搁笔坐下,略饮些茶,再命随行官员:“寻个合适的官职,给那俞国宝做罢。”
又再坐了一会儿,品尝了一点酒家奉上的美食,才起身回御舟。走至门前却又停住,略微侧首看看身后的赵瑗,问:“近日你姑姑大好了么?”
赵瑗答说:“好些了,但面色仍欠佳,终日恹恹地不想动。”
赵构点点头,启步继续走,又似随意地吩咐赵瑗:“这儿的鱼羹不错,回头你给你姑姑送些去。”
赵瑗欠身答应,便驻足以待买鱼羹。婴茀经过他身边时亦略停了停,微笑问:“瑗,你身上带银钱了么?若不够我让人送来。”
赵瑗忙说带足了钱,婴茀这才跟着赵构上了大龙舟。
翌日,婴茀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韦太后与她略聊了几句后问:“昨日官家带你们离舟赴酒肆,为何待了这许久?”
婴茀笑道:“官家在酒肆里给一太学生改词呢。这事想必已在京中传为佳话。”遂把赵构如何改词,又如何赏俞国宝官做的事跟太后说了。
韦太后听后诧异道:“一阕词而已,竟让他如此喜欢,这般随意就赏人官做?你且再念念这词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何妙处。”
婴茀便又把那阕《风入松》背诵了一遍。韦太后凝神聆听,待听到“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时忽然笑了笑,对婴茀说:“这一句,你大概也很喜欢罢?”
一时不解太后何意,婴茀垂目不敢接话。
“听潘贤妃说,你最得官家眷顾,常独自随官家游山玩水。”韦太后道,再侧目瞥婴茀一眼,继续说:“绍兴元年,官家送隆祐太后灵驾往会稽县上皇村。据说你为劝官家节哀,特邀官家乘画舫出游镜湖,一夜未归……当真是个懂事之人,很有心思呢。”
婴茀默然听完后,眼圈已红了,起身在太后面前跪下,泪落涟涟,叩首再拜道:“母后明鉴。这十几年来,臣妾随侍官家,自不敢不尽心,但臣妾绝非那等狐媚惑主之人。臣妾虽无甚学识,讲不明白大道理,可孝道二字是懂的,岂会在隆祐太后葬仪过后未久就请官家出游,且逾夜不归……”
韦太后见她哭得伤心,不像是说谎,便蹙眉问她:“那么,是他人虚构此事诬陷于你,还是当初陪官家出游的不是你?”
跪着的婴茀深垂首,一面以丝巾拭泪,一面轻声答道:“臣妾不敢欺瞒母后……随官家游镜湖的人并非臣妾。”
注:本节西湖游幸内容改编自《武林旧事》。赵构为太学生俞国宝改词其实是孝宗淳熙年间事,小说中将时间提前了。另,俞国宝《风入松》一词《武林旧事》中的文字与《全宋词》中的多有不同,我择瞧着顺眼者从之。
2.密谋
“不是你,那又是谁?”韦太后冷道:“这事宫中人可都知道,你自己不也亲口承认过么?”
婴茀摆首,只坚持说“确实不是臣妾”,却又不答那人是谁。韦太后再问,婴茀仍不明说,转视两侧宫人,面露难色。
韦太后越发好奇,见她神情知她不欲宫人听见,便挥手命宫人都退去,惟留下杨氏,再对婴茀道:“你说罢。香奴不是外人。”
婴茀这才说:“那时与官家游湖的是……福国长公主。”
这答案令韦太后大感意外,与杨氏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都愣了。少顷,韦太后才半信半疑地问婴茀:“你是说,官家与福国长公主两人一同出游?若依别人所说,他们还未带随从,在画舫中过了一宿?”
婴茀颔首低低称是,脸倒先红了,仿佛做这事的不是柔福而是她。
“贵妃娘娘慎言,”杨氏见状从旁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一些不实……”
“母后,”婴茀当即又向太后叩了次首,接着郑重道:“若有半句虚言,臣妾甘愿受凌迟酷刑。”
见她如此严肃,韦太后与杨氏均已信了八九分。韦太后此刻便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惟手指连续轻击身侧桌面,喃喃自语:“这,这……”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又问:“那你当初为何要对潘贤妃等人说是你?”
恻然一笑,婴茀答道:“臣妾明白,福国长公主那时年轻,行事率性,一时玩心重,也就忘了顾忌,邀官家同游。官家一向疼爱这妹妹,见她兴致高,不忍扫她兴,故此答应,本意也必非要与她在湖上逗留这么久。后来,恐怕是被雨耽搁了,不得不留宿于画舫上……本来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无奈次日那船家知道了官家身份,又想当然地把福国长公主认作妃嫔,立马就把他们同游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为何会说是臣妾……潘姐姐、张姐姐听说了就来问臣妾……”
韦太后渐渐明白了:“你怕让她们知道真相后会影响官家清誉,所以才冒认?”
婴茀点点头,却又很快补充道:“臣妾知道官家与福国长公主均磊落守礼,虽同处一舟,也必不会做出什么逾礼之事。但宫中向来有一些长舌之人,这事如果让她们知道了,只怕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都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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