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硕以酒谢过鼓师,又将他的鼓声录了下来,两人这才回来坐下。他们今晚收获巨大,谭硕几乎立刻就来了灵感,陷入对创作的思考之中。秦海鸥不愿打扰他,又和小黑去玩,可每当他们回到树下,他都能看到谭硕盘腿坐在那里,借着火光聚j-i,ng会神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第六十四章
节日的狂欢持续了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空地上的篝火已经熄灭,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大山的晨雾犹如漫过山巅的潮汐,无声地浸润着空气、树木、泥土和人的肺腑。秦海鸥带着一身热汗和潮气回到树下,却没见到谭硕,四下找了一圈,最后在空地尽头的山坡边找到了他。这片山坡坡度较缓,覆满了青草和葱郁的灌木,从这里能望见村外垦出的梯田和峡谷里的一线江水,和对岸迎面耸立的雾气缭绕的高山。谭硕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正在发呆。
秦海鸥脚步轻快地向他走去,谭硕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算是打招呼。他看上去十分疲惫,但眼里却透着愉悦,看来这一夜是成果颇丰。
“你写了什么,给我看看!”秦海鸥在他旁边坐下来,迫不及待地搓搓手。
谭硕把卷成筒状的笔记本从裤兜里掏出来,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秦海鸥。秦海鸥接过一看,第一眼的印象是上面如鬼画符般画满了东西,再仔细看,才发现那都是谭硕用打击乐的记谱法写下的各种节奏。但谭硕写得实在太凌乱了,其间还有无数涂改,秦海鸥毫无头绪地看了几眼,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本子拿反了。
“你得从这儿开始,”谭硕也知道自己写得乱,点了点纸上的笔迹给他解释,“然后到这儿,跳过这几行,从这儿接下页。”
秦海鸥顺着他的指引慢慢往下看,边看边用手指在腿上轻轻地敲打。谭硕写下的并不是连贯的音乐,而是一些节奏的片段,它们与他昨夜从鼓师那里听到的节奏完全不同,却又与之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并且在这些片段中,秦海鸥能看到反复尝试、不断蜕变的痕迹及过程。他用手指体会着,琢磨着,明白谭硕是在试图用一种更适合在钢琴上演奏的节奏来表现昨夜那种鼓声的□□。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明明是不同的内容和方式,却传达着同样的音乐体验。作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人,秦海鸥立刻就理解了谭硕这么做的思路和用意,他激动地把那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连声叫道:“好!好!这个好哇!”
谭硕笑了一声:“好什么?这只是初步试验,离成稿还早着呢!”
“那也很好!”秦海鸥还是很激动。
“我打算把它用在第三乐章的快板,你觉得怎样?”谭硕问。
“嗯,特点鲜明,奔放热烈,一定很过瘾!”秦海鸥道。
“你最喜欢哪段?”谭硕又问。
秦海鸥把纸翻了翻,刚要张口作答,却又生生止住了。
“你最喜欢哪段?”他反问道。
“呵呵!”谭硕乐了,“别想那么多,告诉我你的第一感觉。”
秦海鸥眨了下眼,仍旧犹疑地望着他。他希望谭硕能自由地创作,不要受旁人喜好的影响。但谭硕也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道:“演奏者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参考,何况你还是首演。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怎么想就怎么说。”
秦海鸥点点头,这才指着其中一段说道:“我最喜欢这个。”
谭硕偏头看了看:“我也觉得这段最合适,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现在看到的,仅仅是节奏,”谭硕道,“建立在这种复杂节奏上面的钢琴织体会比你眼前看到的东西还要复杂许多。所以,如果真的照这样写下去,最终的成品……可能会很难。”
秦海鸥听他这么说,不由怔了一怔,咀嚼这些话的意思。在他的演奏生涯中,还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技术水平。技术是他的强项,也是他投入时间和j-i,ng力最多的方面,可是听谭硕刚才的意思,如果谭硕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写,那么在作品的这个部分,就将出现一个连秦海鸥也感到吃力的技术难点。这种事在过去还从未发生过,让秦海鸥觉得很难想象。但是,谭硕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用考虑我,”秦海鸥想了想,最后说道,“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如果真的很难,我可以练。”
谭硕沉默着,不置可否。秦海鸥又道:“技术只是一种手段。如果你认为,这种写法是展现音乐的最好方式,那就不要犹豫去使用它。”
“技术只是一种手段?”谭硕转眼看着他,“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秦海鸥纳闷,“难道不对?”
谭硕站起身来,缓慢踱了两步:“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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