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是有石桌的,折腾了这么久,她已有些乏意,于是走向那方石桌,就着滴血的长裙坐在石凳上。白日她来时,这石桌与石凳皆在小院一侧的紫藤树下,后来空木为了布阵,将它挪到了院中,此时她一抬头,便能看到天上闪闪烁烁的星星。
她正看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空木到了她面前。她微有些不悦:“又怎么了?”
空木撩袍坐在她旁边,不急不缓地回:“我忽然想起来,你一介女流,要我寺中热水做什么?”
“自然是洗澡啊,难不成……”宣成魅颇觉无奈,她将带血的手臂递到他面前,“我要一直让这黑狗血留在身上么?”
“确实不该……”听她所言,他支着下巴思索片刻,“可禅林寺乃佛门清净之地,你是女子,如何能在这寺中沐浴?”
宣成魅心沉到了谷底,刚刚熄掉的火苗,也隐隐地燃烧了起来:“那佛可曾教你,遇着女子就要去泼上一桶黑狗血?”
空木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可他仍是坐着,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宣成魅的手已握成了拳,她将它放在桌上,咬着牙道:“所以……你还不快去?”
“可是……”空木眉头锁了起来,“佛也不曾教我,要让一个沾着黑狗血的女子在寺中净身!”
“你——”宣成魅“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佛难道不曾教你,自己做过的事须自己承担?”她靠近他一些,“我这浑身的狗血可是你泼的,我不在这儿洗,在哪儿洗?”
她本可以不用洗澡的,无论身上多脏,只需捏一个净身诀便可,大可不必与他纠缠,可如今,她在凡间,逼不得已伪装成了一个浅有修行的凡人,最多就只能变换点蛇或者指甲之类的小东西,或者隔空取下物品,像净身诀这种相对高级的术法,她若在他面前用了,指不定又会被他当做妖物纠缠上几年。
“可……”这次他倒没再反驳。他亦站起身来,耳廓处泛起了浅浅的红意,“可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这深更半夜的……”
“佛祖没跟你说过么?”宣成魅听不下去了,从前她只觉世上书生最为迂腐,而今遇了空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和尚迂腐起来,可比书生要强了百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难不成佛祖的话,你也当了耳旁风?”
空木仍有些踌躇。
宣成魅又道:“再说了,你若真怕冒犯了我,到时我在屋里沐浴,你在院中等着,不就行了?”
他抬起眼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循着她转了两圈,又朝上看看天色,微默一瞬,似乎也未想到好的办法,他方妥协道:“如此说……倒也可以!”说罢,他复抬步走向厨房,走时将掌竖在身前,念念有词地说着“阿弥陀佛”之类的话。
宣成魅站在远处,恍惚觉得,这一天,比她过去过的数十年都要曲折。
此时已然夜深,山间墨色便更显沉重一些,偶有轻风拂过,引得树叶沙沙而响,亦让头上星子洒下的光摇摇晃晃。
宣成魅坐回桌边。她一闲下来就喜欢撑着头假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将胳膊肘支在桌上,将手微握成拳托着下巴,腥甜的血味仍旧浓郁,她闭了眼,不着痕迹地用法术闭住自己脉息,聚精会神地想起之后的事情来。
玄冥帝说,他感知到了那个东西,可是不确定,而她又不知它的形态,甚而连它有什么特征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它会偶尔散发出一些灵力。她若要探查出它是否在空木身上,便需长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关注他身体里能量的变化。
他只是个孤儿,一座没落佛寺中的留守和尚,她宣成魅,又该用怎样的理由留下来呢?
是失了亲友的农家女?可她已在他面前用过了法术,这样说,只会更容易让他猜忌。她脑中翻覆几回,那些普通的身份一一被否决,而今她能说的,只是她已看破红尘,想要潜心修行,这才千里迢迢寻来了这禅林寺中。可若如此,他大可以说禅林寺已没落,不再收受弟子,或者干脆,让她去不远处的尼姑庵中。
思索之间,她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夜风轻柔拂过,她隐约觉得面前罩过来了一片黑影。那黑影离她越来越近,在要触及面门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睁开眼,恰好看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顿在她面前。
“你醒了?”是空木的声音,他撤回手,一弯浅笑竟将夜景照得温暖而朦胧。
宣成魅站起身。因思考得太过入神,她全然未注意空木稍觉不自然的脸色,以及他眼底翻覆涌起的清波。
厨房里升起的炊烟已淡了许多,而另一侧的房里,腾腾的热气将屏风的影子都晕成了一团。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水烧好了?”
空木点头,而后侧身让她走过。
屋里果然要暖和许多,宣成魅施术将热水全倒在浴桶里,而后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衣服悉数褪去,将自己浸在了桶里。此时没有他人,她又实在受不了那一股子腥味,于是偷偷捏了个净身诀,勉强熬了半柱香便草草结束了这次沐浴。
她没有换之前变换出的农家衣服,而是隔空取出她在地府常穿的一套淡紫云衣。那衣服由天上织女用云锦织成,袖口与领口处皆勾出了幽萝锦的形态,腰间以一朝霞为带,裙上嵌着凤羽,裙摆处则是一圈白草如霜如雾。
这不是人间的东西,可在决定穿它的一刹那,她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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