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间裴云旷的话并不多,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众人。司恬隐隐遗憾,他曾经玩笑风趣,曾经诙谐倜傥,如今恐怕再也不能了。皇冠之下他只能威严沉稳,当年的情致、唇边的笑纹,可有人看?再见到他,心里不再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只如一个多年的朋友,心里有淡淡的关怀和伤感。她的目光无意中与他碰撞,他似笑非笑、默然颔首。她低了头,心里酸酸的一涩,莫名地替他感伤,那些倜傥fēng_liú、诙谐风趣,只待成追忆。
官宴散了,从东城门出来,司恬对商雨道:“我想去看看苏姐。”
商雨笑道:“好,只怕你去了会认不出她来。”
“为什么?”
商雨笑着不吭声。
车行小半个时辰到了刘府。如今刘重去了户部,所以住的宅院也很气派。
司恬进了内堂,见到苏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苏翩完全变了个人,足足胖了两圈,肚子大得像是在腹部扣了一只木桶。司恬半晌才道:“苏姐,你这是……这是……”
苏翩脸色一红,笑道:“司恬,你惊讶什么,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司恬的脸也红了。
两个女人坐在那里闲聊了一会儿,刘重便关切地问道:“夫人,要不你去后房里躺下说话?”
苏翩嗔道:“他们大老远的回来一趟,我躺在床上和他们说话成何体统?”
商雨对司恬挤了挤眼睛,司恬含笑起身,对刘重道:“姐夫,我们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
苏翩瞪了刘重一眼道:“你看你。”
刘重忙道:“我不是赶客的意思,是她身子重,我怕她坐久了便腰疼。”
商雨拉着司恬笑呵呵道:“刘大人不必解释了。都是自己人,知道知道。”说着便告辞出来。刘重扶着苏翩的腰身将他们送出大门。
司恬对商雨低声道:“你看姐夫,真是体贴。”
商雨附在她耳边道:“等你肚子大了,我自会比他更体贴。”
司恬羞恼地瞪他一眼,他却笑着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了揉,低声问:
“有了么?”
司恬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手打开,扭了头不去理他。
裴云旷将商雨等人安置在皇城之外的荣仪馆,这里一向是大梁接待他国使臣的地方。
回到下榻之处,商雨对司恬道:“我已经派人去信州接母亲过来,大约明日就可见到她了。”
司恬按捺不住地欢喜,他总是不和她商量就将事情办好,给她惊喜。
他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是雀跃的欢喜,低声笑道:“明日还要了你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他卖着关子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司恬也不再追问下去。她很了解他的脾气,他若是不想说,你怎么问也没用,他若是想让你知道,你不问他也告诉你。这人一向我行我素,霸道惯了。
翌日上午,裴云旷召见了商雨和使臣,在御花园再次设宴。三品以上官员悉数参宴,隆重热烈,以示两国修好之意。而司恬身为女眷,由皇后招待,在内宫另设宴席。
商雨原本在兵部供职,与朝臣极是熟稔,筵席之间气氛融洽欢快。
酒过三盏,商雨对裴云旷道:“皇上,这一味喝酒也没什么意思,我们仓澜有个习俗叫赌酒。”
裴云旷微笑,“怎么个赌法?”
“就是比射箭,谁输了谁喝酒。上回武考我输给了展大人,心里有点不服,今日想再与他比试比试,谁输了谁便饮酒一坛。”
群臣哗然,一坛?
裴云旷蹙眉一笑,“仓澜王这赌得有点大,输者饮三碗即可。”
商雨笑声爽朗干脆,“好。”
立刻有内侍上了三只金碗放在商雨与展鹏的面前。展鹏抽了抽嘴角,暗暗纳闷,这小子,自己可没招惹他。
裴云旷派人取了弓箭来,商雨与展鹏离了筵席,站在阶下。
裴云旷笑问:“两位想怎么比?”
展鹏谦逊地赔笑,“下官没意见,请仓澜王决定。”
商雨呵呵一笑,取了弓箭拉了拉弦,眼神微微一眯,笑道:“不如就射那边的一盆黄荆吧。黄荆谐音黄金,也讨个发财的好彩头。能从黄荆的空隙之中穿箭而过,算为赢者。”
群臣纷纷回头看去,那盆黄荆放在数丈开外的一座小桥栏杆之上,造型古朴秀雅。两根粗枝交缠在一起,再分叉各自伸展,中间果然有个铜钱大小的空隙。
群臣纷纷含笑附和,裴云旷也颔首同意。
因仓澜为客,所以展鹏礼让商雨先请。商雨对展鹏笑了笑,“不如今日我先干为敬,等会儿,展大人可要手下留情。”说着,他竟先端起碗来连喝了三碗酒,众人对他的豪爽瞠目不已。
商雨拿起弓,搭上一枚羽箭,他的臂力惊人,一张弓拉如满月。众人屏住呼吸,万众目光凝于他的手指之上。他猛地一松手,微微的一声铮呜,箭破空而去,众人目光紧随,却惊呆了!
那箭气势如吞云雾,隐挟风雷之声,竟然径直刺中了左相的咽喉。左实秋连一声呼叫都未发出便倒在了地上,黄荆在他身后数丈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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