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看着洒脱随性,有时却又很认死理。我知她不会回头,也想放手而去。就在那时,叶知秋辞官离朝,我奉命追杀。”他叹息,“那时我心里恨你爹,确是想杀他。然而你娘……你也知道的。”
苏离离听他说完,低了头不答,心里波澜起伏。
时绎之叹道:“你不必恨我,我真气在任脉冲突,日夜往返不息,竟不受我控制,其苦万般。这样不死不活,无亲无故地活着远比死了更难。这也是活该的报应吧。”他话锋一转, “上次跟你到冀北将军府地牢的人,是祁凤翔么?”
“……是。”
时绎之摇头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而已。”苏离离苦笑着想,他不抓着我,谁愿意做他朋友。
时绎之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苏离离食指在筷子上划着,“随便逛逛,没钱了再说吧。”
他淡淡笑道:“关键在于,你需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苏离离默然想了一阵,“我要什么?”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想不要被那些想找我的人找着。”她有些怔忡地抬头,转看四周,别人的饭都吃完了,“你要的是什么?”
时绎之道:“我现下正要去三字谷,看看能不能治好我的内伤。”
“那是什么地方?”
时绎之笑道:“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三字谷乃是神医韩蛰鸣的住处,韩先生深居不出,所有求医之人只能送上门去。无论刀剑外伤,或是沉疾重病,他总有法子救治。所以江湖中人不怕他医不好,只怕他不医。”
苏离离听得眼睛溜圆,不禁叹息:“这人真是棺材铺的大敌!”她站起身来,对着店家喊,“小二,算帐。”转对时绎之道,“饭吃完了,就此别过吧。”
时绎之摇头道:“你一直被人跟踪着,还不知道。”
苏离离不相信,“谁跟踪我?”
时绎之拈一根筷子,手腕微微一抬。那筷子直飞向屋顶,穿破屋瓦一声脆响,时绎之喝道:“下来吧。”
一个黑影自檐上飘落,站在阶下,黑纱覆面,看不清五官,苏离离却认了出来,惊道:“是你!”
本已过来的店家吓得连连倒退,一转身缩到柜台后,和店小二一起,半露着脑袋看这三人。
“你认识?”时绎之问。
苏离离点头,“认识,祁凤翔的人。”
扒爪脸缓缓进来道:“阁下好身手,隔着屋瓦我竟避不过你的筷子。”
时绎之未及说话,苏离离已然怒道:“你一直跟着我?!”
“是。”
“那……那……”她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扒爪脸已善解人意地接了下去,“你的消息我一直都有回报给京里。”
“你主子怎么说呢?”苏离离怒极反笑。
“让我沿路保护你,直到你逛腻了为止。”
祁凤翔真是令人发指!苏离离有些恼,却冷笑道:“怪不得我走了这一路还没让人卖了,打出生就没这么顺风顺水过,原来是你在暗中跟着。这样多不好,我吃饭你看着!”她一拍桌子坐下来。
时绎之微微笑道:“祁凤翔倒是个有心人。”
苏离离咬牙,犟劲儿也上来了。他凭什么这般淡定,要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纳入指掌。她转头道:“时叔叔,不如我跟你去三字谷吧。只是这个人跟着讨厌得很。”
时绎之笑道:“你也莫要为难他,他为人下属,原本不得已。何况并无恶意。”他转向扒爪脸,却是冷凝语气,“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只是我这位侄女不爱见你,你便不要出来了吧。”
苏离离看了时绎之一眼,没有再说话。
三字谷在徽州南面的冷水镇上。苏离离一路上前后左右地看,问时绎之:“他藏在哪里的呢?为什么我都看不见就跟了我一路。”时绎之大笑。
冷水镇位置稍僻,房屋简洁,人众朴实。晚上住在那里,时绎之指点着房上炊烟道:“离离,你看这里的人,他们虽各有弱点,彼此之间却从不乏关爱。”
苏离离抬头看去,一缕青烟袅袅而起,像极了她不曾遇见祁凤翔时的日子,清淡如茶。她望着这郊野村庄平静中的生动,觉得这是丰沛充足的生活。
这生活于她,或者曾经一度如此,或者可能再度如此。
三字谷正在冷水镇西南,在山间小道走了半日。时绎之说那个黑衣人停在冷水镇,没有再跟过来。他跟不跟着,苏离离也觉察不到,并不介意。
沿途陆续看见三拨人,或携弱扶伤,或抬着背着病患。每一个人周身都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仿佛落汤鸡一般。见了他们,眼里说不清是愤恨还是绝望,又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看得苏离离一阵心里发毛。
忍不住问时绎之:“这些人怎么都像水里捞起来的?这大冬天的,韩大夫他老人家治病就是泼凉水么?”
时绎之也皱眉,“想必是来求医的江湖中人。韩先生若是人人都医,必定人满为患,所以他医与不医有一个规矩。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规矩是什么,或者只凭一时喜怒吧。”
苏离离疑道:“江湖中人不讲理啊,他若是打不过人家呢?”
时绎之摇头道:“人家要求他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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