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倒罢了,谁知脚下踉跄,连船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我越发站立不稳,身子前倾后仰,脚下颠三倒四,一阵手忙脚乱。
他扶着舱壁,弯腰起身,伸手想搀我一把,不料被我一带,竟也立不住脚跟,一个趔趄,便同我一块儿摔倒在船板上。
我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身上,忙乱中一手还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襟。
他很是反感地把我的手推开。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尴尬窘迫非常,慌慌张张爬起身,手脚并用着往后挪动。
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居然踩着了他的袍摆,还在上面留下了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心头不由一阵羞愧,脸上和耳朵烧的好烫。
我心中慌乱羞恼至极,用手撑着身体忙忙往后移动,未承想,眼睛看着前面,却没留意身后,手按到了那架琴上,无意中竟然勾断了一根丝弦。
铮然一声,吓了自己一跳,好像也让他吃了一惊。
他深深皱着眉头,用手指挑起那根断弦,面色黯然,叹了口气,低低沉吟:“初次相逢,琴弦便断,实在不是好兆头……”
我心里不由一沉,由着他托起琴横在了膝上。
他回眼瞥见袍子上的污迹,眉目间隐约闪过一丝嫌恶之色,然而只是一瞬,清俊的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他神情专注地摸了摸琴木上的梅花断纹,凝眸若有所思,眼角眉梢微露情思之状,手腕缓缓抬起,指尖拨动琴弦,口中曼声道: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环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他低吟浅唱,看去略有几分忘情,和着少了一弦的琴音,在风雨飘摇的舟中听来,很有一种莫名的悲感之意。
一曲完,他静默了半晌,缓缓放下琴来,抬眼看定我:“这是三年前我与六皇子博弈时输给他的,你怎么会有?”
我心头一动,想不到这琴原来竟是他的,不禁眨了眨眼睛,回答:“是六哥给我的。”
“六哥?”他微微露出几丝诧异,低低重复了一声,微笑起来,眼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不知你是哪一位公主?”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扬眉问:“那你又是谁?”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我片刻,然后把目光移到别处,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哼,不悦道:“桀骜不驯!”
我侧耳细细听了听外头,又把翻窗推开一些,向外头瞧了瞧,发现雨已经停了。
“你可以走了。雨不下啦。”我瞅他一眼,偏过头冲着门口努了努嘴,示意他离开。
他却纹丝不动,似乎并无要走的意思。
我疑惑地瞪着他,嘟起了嘴,心里暗道,还有这么赖皮不知趣儿的人!
他垂眸思索着什么,忽而抬首道:“能渡我到湖东岸么?省得从岸上走,还要绕个大圈子。”
我忍不住叹口气,心想,反正出来大半天,我也该回心烟庭了,正好顺路带他一程,于是随手将那两张粉红色纸笺叠了几折,藏进怀里,起身走出舱外,把棹子送进水里,撑开了船。
他含笑不语,随我出来,坐在另一边船舷上,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我看,仿佛是在寻思什么。
我心中大为反感,很是不耐,忍不住高高举起短棹,作势要打,忿忿道:“你再看,我就——”
“你就怎样?”他瞥了一眼往下滴着水的棹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副看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我又不好真的下手打他,只得垂下胳膊,狠狠把棹击向水面,扭过头不去瞧他。
“你还挺怕羞的嘛,”他低低笑了几声,口气中略略带着几分轻佻,“你不知道么,女孩子长得美丽,才会引得男子注目,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顺手扯下一朵擦身而过的白荷,往他脸上一扔。
他始料未及,连忙举起衣袖遮挡,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那朵荷花经雨洗过,初绽的花瓣间兜着许多雨水,被我脱手甩去,淋了他满头满脸。
他似乎有些生气,拿眼睛瞪着我,脸上微有愠怒之色,忍气解释:“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同舟(下)
“胡说八道!”我大声冷叱,怒视着他,“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出过皇宫!”
他侧过头,捡起脚边的那茎荷花,眼神忽而一亮,口中喃喃:“画!——对了,我在那幅画上见过你!”
他转过头匪夷所思地看定我,眼中深有迷惑不解之色,低低沉吟:“你脸上竟还有两个深深的笑涡,那画像上却无。只是你的画像,怎么会在他那儿呢?”
“我从未找人画过像!”我很是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心里却觉得很是古怪,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他似乎不像是在说谎。
我没好气地划着水,心里思忖,真是出门不利,居然遇上这么个瘟神,还是速速送走得好。
他见我放开架势,划得飞快,在旁含笑打趣道:“我没什么急事,你不必赶得那么紧,抻着胳膊可就划不来了,呵呵。”
我一阵火起,回身把棹往船上一扔,气呼呼嚷道:“我也不着急!想到东岸,有本事自己撑过去呀!”
他气急反笑,瞪着我点了点头,一字字道:“言而无信,小人行径!”
我扬起脸,大声辩驳:“我何时答应要渡你过湖了?”
他一时气结,深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抓起船棹,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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