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她甚至已忘记了不远处等待自己的死路,每一日采露烹茶,对烛剪花,悠然而淡漠。
这段时日李祁景来过,沈妙逸来过,与她这数年稍微交好的陈淑容等宫妃来过,却都被她驳了过去,纷纷闭门不见。按照她的说法,她不愿将自己的死作为一种仪式,更不喜那种凄凉感慨的告别。她的一生,似乎一直都在与别人告别,一直都在重复着再见。可是那些人纷纷走了,再也不曾见过,只剩下她自己,去独自去面对这个世界。
未过几日,广常来过,却破天荒不曾得到她的拒绝,那一天她将琉画屏退至殿外,与广常说了很久的话。琉画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在广常离去时,却分明望清了他绯红的眼眶与隐忍的神情。即便不去测想,她也大抵可猜到了些许。
可就自那之后,琉画却发现,慕容素竟愈来愈孤僻,也愈来愈沉默。起初每一日还与她说上几句话,可逐渐的,她越来越不说话了,甚至连日常随侍都不再允她跟缀。琉画心中不安,却无可奈何,好在她再不曾提出让她走这类的话语,令琉画稍有安虞。
随着刑期愈近,琉画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她还尚未察觉因由,这一日晨起,慕容素已率先令她去宫苑采集春花。她命令琉画去寻六瓣桃花,需集齐整一百朵。还不等她询问缘由,慕容素却已将她隔出了殿门,并下令未齐不允归回。
望着掌中的竹筐,不知为何,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腾,琉画不禁心泛担忧。
·
“侯平。”
殿内传来一声轻唤。静了片倾,有人乖顺地步至身侧,毕恭毕敬地跪伏。
“替朕斟杯茶。”李复瑾没有抬眼,随手指了指面前的茶盏,目光始终停在掌中的奏折之上。他话音落了片晌,对面的人却一直没有动作,不由瞥去了一眼。
“是你?”年轻的小内监平静跪在面前,他不禁有了些诧异,“怎么是你,侯平呢?”
顿了顿,广常平声答:“禀陛下,陛下着候侍卫至敬北王府,候侍卫尚未归回。”
李复瑾怔了一下,隐约似思起仿若是有这一厢事,不由轻揉了揉眉心,微微一叹,“好吧,你下去吧。”
他却不曾应声而退,背脊笔直,目光静静垂落膝前一尺的地方,无端透着某种决绝。
“还有什么事?”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李复瑾不禁有些怪异。
“陛下。”广常静静屈身,以额触地,而后静声道:“禀陛下,奴才此番,来向陛下辞行,望陛下恩准。”
李复瑾的指尖微微顿住。
停了片刻,他复又抬起头,眸目间没什么情绪,“你说什么?”
垂在身侧的拳悄然收紧,广常神情平静,沉静道:“望,陛下恩准。”
静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李复瑾心中大抵清明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因为她?”
他不曾否认,静了静,微微垂下眸,“奴才乃公主旧奴,不愿看公主……克死刑场。然,奴才侍奉陛下数年,亦不愿见陛下与公主两相生恨,相互残杀。可目前情形已定,奴才别无他法,唯愿陛下,恩准奴才离宫。”
默默盯视他许久,李复瑾的心中升起一点复杂,蓦地他一声冷哂,讽言道:“你这可算是变相替她求情?”
“奴才不敢。”他登时俯首,忍下了心头一丝畏惧,努力定声道:“奴才只愿此生永诀皇城,从今以后,闲云野鹤,死生再与皇家无关。奴才唯此一愿,望陛下准许。”
平缓了一口气,李复瑾静静凝视,“你都已经决定好了?”
“是。”
他心里有些轻涩,亦有些陈杂,倏然转开目光,沉了口气,“那你可想好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广常一瞬回答,言语间不曾有丝毫动摇。
“……好吧。”李复瑾终是叹了口气。
原地僵坐片刻,他蓦地拂开一案的奏折,自侧取出一则官牒,略一书写,又覆上印鉴。将官牒置在他面前,他未再说什么,低头转回向奏折。
“谢陛下。”执起那一份出禁官牒,广常静静颔首,无声退走。
“等等。”就在他即将迈出殿门的一瞬,李复瑾倏然又叫住他。
广常迟疑地顿住脚步。
等了许久,身后都再未传来声响。
就在他认为他再不会有何言语的时刻,一声低语静静传来,语线嘶哑,“离宫前,你去看看她吧。”
“……”
“终归你们,主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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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寂落,天际泛起淡紫色的微光,星月寥落。
广常停下马车,自车上大大小小的木箱中拉下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匆匆步入汝坟殿。方开殿门,他立即看到了那道印象中的人影,立即呼唤,“公主。”
慕容素似乎早便等候在内,闻声抬了下头,“可都筹备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可不由地,心中又升了几许悲伤,眼眶微微泛了雾色。
“公主真的不打算走吗?”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口,神情悲凉,“奴才……不想看见公主死。”
慕容素只是笑,没有迎向他的目光,面庞淡然,“我走不了的。”
“娘娘,我采集好了!”说话间殿外传过一阵步声,伴随着女子欢悦的声响,一道身影很快跃进,正是被遣去集花的琉画。
慕容下意识露出微笑,望向那一整筐淡粉的春桃,一朵朵绽得潋滟,正如少女灿烂的笑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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