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挺唬人,小朋友的妈妈也操着东北口问她:“名门望族啊?”
江明归憋着笑,严肃地点头,“来头可贼大了。”
江家世代行医,来头确实很大,但一代代人传下来,对先人的功绩渐渐知之甚少,仅剩的仪式只是一年一度的祭祀。
江家父母今年身体不好,祭祀的事就让小辈来操持,所以长子江明朝早就到了南京,这晚开车来机场接她,瞥了一眼,嫌弃道:“明天下雨,山上公墓冷得很,你多穿点衣服,不要传染我老婆儿子。”
江明归“切”的一声。
天气不好,加上江家老宅在南山山间,设施陈旧,又不加修缮,所以即使这片区域面海背山,房价惊人,屋子在白天也是黑魆魆的。
江明归乱七八糟睡了一夜,乱七八糟敷了个面膜,在老宅的天井下吃早餐。她吃咖啡配小熊饼干和干菜饼,江明朝一家三口吃乌龙茶配油条,一起对昨晚翻出来的老相册评头论足。
相册里有一张照片上了色,角落上印着隐约金字,像中人烫着大波浪的头发,红唇工整精致,仿佛是百年前的一个传奇女星,野史说她一生为情所困,盛年时自杀身亡,命途十分坎坷。江明归拿筷子挑笋丝,笑着说:“她笑得真好,比我们公司的那些小花还甜。”
江明朝的儿子盼盼舔着手指头问:“小姑姑,这上头怎么都是土啊?爷爷他们是不是把这个当垃圾扔掉了?”
相册的夹缝里有擦不掉的泥土痕迹,隐约还有些血色。江明归说:“他们有几十年不好过,后来才从土里挖出来的吧。”
某个时代独有的精神侮辱、ròu_tǐ折磨和隐匿波动落到数十年后,回响近乎沉静悲壮。江明朝的妻子沉默了一会,又翻过一页。这张大合照是跨页存放的,仿佛是在一间学校的操场上,画面黑白斑驳,密密麻麻的黄种人穿着军装、西服、长袍或旗袍,或坐或站,意气风发,参差fēng_liú。她指着最中间,“我在你们研究所出的教材上见过这几个人。”
江明朝掏出手机对焦拍照,打算拿回研究所找懂行的同事看看,又摸摸照片最右侧剩下的一片黑色西装衣袖,“多可惜,怎么撕掉了一个人。”
天井外的穹顶昏昏沉沉,大概因为天气不好,江明归总觉得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抱了一堆茶杯粥碗打算去塞进洗碗池,刚走两步,盼盼叫道:“小姑姑,你的东西掉了。”
她回了回头,盘碗遮挡视线,没看清掉了什么,“是不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帮我捡起来。”
江明朝走过来,捡起一只火漆油印的信封,“这个?”
她放下手里的餐具,疑惑道:“这是什么?我没见过啊。”
信封边角泛黄,江明朝捏了捏,里面空空的,似乎只有一张小纸片。他跟江明归对视了一眼,小心拆开。地上“叮”的一声,盼盼把掉落的戒指捡起来,往他妈妈的手上试了试,但太宽松。
江明朝的妻子展开五指端详,然后取了下来,说:“这鸽血钻成色真好,可惜是男式的。你们怎么了?”
盼盼也问:“照片上的到底是谁啊?”
心里越来越静,几乎在落雪。
江明朝迅速把那张拼接在一起的黑白相片塞了回去,从妻子手中接过戒指,转身放回了黑檀木桌的抽屉里,“回来再说。我们先去公墓。”
江明归化了淡妆,走下石阶,换上高跟鞋。海洋浪潮波涛在数丈山仞之下静寂沉默,她静静看了一会,突然扬起面孔。
几乎是“砰”的一声,闷了大半个春天的雨轰然坠了下来。
☆、没乱里春情难遣
已经过了早晨八点,金陵城中依旧没什么人声。
这座城在千年间见过了太多大日子,越发看得透,管他是什么政府什么青天,左右都是金条鸦.片枪炮的左右互搏而已。金陵人对所有大日子都不大看得上眼,青年人不爱过中秋清明,留洋的爱去租界过耶诞,糟老头子和半老徐娘不中意七夕上元这样的日子,能让所有金陵人都认真通宵的,也就是过年守岁。
满地都是碎碎红屑,硝烟气味经久未散。锋山府的小丫头阿岚出门逛了一圈,最后冻得要命,抱着胳膊抖抖索索地跑了回去。
一道围墙围着那座漂亮的白石头西式建筑,里面的银杏树落光树叶,枝丫指向蒙着硝烟的灰白天空,反而更添肃杀气派。她早就看惯了,还没来得及敲门,已经被人一把拉了进去,刘妈劈头训斥道:“这儿急着用人,你上哪去了?”
阿岚愣愣的,“急着用人?大小姐和三少都不在,谁要用人啊?”
刘妈是锋山府的老人了,待人十分宽厚,气头过去,就想起她是新来的,面色稍霁,“大年节下,三少肯定是会回来的。”
阿岚嘴快,“可三少不是说他要去办事,好几天回不来吗?”
刘妈犹豫了一下,笑着捏了把她苹果一样鼓鼓的脸,“你懂什么,哪有非要选在大年节下办的公差。他是少爷脾气,说不回来就是要回来,说要吃就是做好了再说不吃,说哪件衣裳颜色好就是他要扔掉,他说话你要反着听才行。厨房做了早点,端上去。”
阿岚便要去厨房,又被刘妈拉住,拽着耳朵叮嘱:“今天三少心情不好,你当心些,少问。”
锋山府虽然顶着锋山府公的名头,但其实早就没有长辈,上上下下就只有大小姐和三少爷两个主人。主事的是年轻人,锋山府自然就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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