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午市开盘时,情况又有变化。
各家媒体在一点整准时放出另一条通稿,标题耸动而刻薄:聚隆快婿吸血岳家,骗财骗色袋袋平安。点进链接,便见偷拍照片、人物关系与饼状图排满整版,文章字数虽少,但句句直指张生洗黑钱做假账掏空公司、依附黑道中饱私囊,话里话外更暗示聚隆目前只是一具空壳,不日新股就要变成废纸一张。
新闻虽用词夸张,然而证据充分,由不得人不信,加之聚隆方面一直保持沉默,因此新股出于惯性短暂上扬后便是一路暴跌,股民纷纷抛售,生怕落于人后就此套牢,短短一个小时内,聚隆股价便已缩水一半,证交所内外一片哀鸿。
然而大概有苏老先生暗中扫货,股价跌至逼近开盘价时,新股走势终于趋于平缓,苏子阳观望片刻,正要打给艾达嘱她出手,老爷子的电话却先一步打进来,声音中老态尽现:“子阳,你联系文炜,帮我做一回说客。”
苏子阳在咖啡厅等了约有十五分钟,才见张生躲躲闪闪地走进来坐到他对面,平日的西装革履换成了帽衫仔裤,鸭舌帽和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说话时底气也不复从前:“爸爸给我什么条件?”
苏子阳笑着把餐牌递给他:“姐夫何必这么性急,不如先叫杯东西润润喉吧?你要是不喜欢咖啡,我们可以再开瓶红酒。”
张文炜绷紧下颌,忍气道:“子阳,落井下石不是你的风格。”
苏子阳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姐夫你太不了解我了,我肯答应做这个传声筒,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看你惨到什么地步?天之骄子沦为在逃嫌犯,入主聚隆已无可能,黑社会提前追债,手握大把高价股却不敢清仓割r_ou_……说老实话,你还能撑多久?六个小时?”
张文炜沉默不语,半晌再问他:“爸爸给我什么条件?”
“我以现在的市场价收购你手上的股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什么时候决定签字,我们就以什么时候的股价为准。——以现在聚隆新股的跌幅计算,现在签,你还了高利贷之后大概还能偷渡去国外避避风头,一个小时后再签,我怕你吃完牢饭还要继续还债。大家相识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跌得太惨,是不是?”
张生咬一咬牙:“合同在哪?”
“别急。”苏子阳慢条斯理地拿出另一份文件,“先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书。你作为过错方净身出户,无监护权抚养权探视权。——不签这份,我们前面的协议也自动作废。”
“你!”张文炜闻言一震,片刻后又突然安静下来,垂眼望着地面,半晌颓然点头,“好,我签。”
苏子阳笑着赞一声爽快,体贴地将两份协议翻到签名页推给他,张生迅速签完,待还给他时又突然按住文件,红着眼问:“爸爸其实早就和黑社会的人说好,只要股票一跌,他们就立即追债,对不对?”
苏子阳一哂,故意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假意推脱:“什么提前说好,我不知情啊?你们蛇鼠一窝,毁约反水是家常便饭,现在闹掰了又要赖我们?”说着抽回合约,利落地起身走人。
张文炜连忙叫住他,顿了顿,又放软了声音低低求他:“阿玥平时直来直去,遇到大事反而什么都闷在心里,……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多照顾她。”
苏子阳笑笑:“家姐的事我们当然会重视,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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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阳将两份文件扔在桌上,向老爷子笑道:“家务事圆满完成,后续如何我就不c-h-a手了,我还有别的事忙。”
苏老先生翻开文件确认过签名,又把那份股权转让书推还给他:“我手头资金不够,你帮忙吃下吧。”
苏子阳挑了挑眉:“你放在启东那的钱呢?”
苏老先生看都不看他:“那是小东的,你要用就找他借,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话说到这份上,苏子阳怎会不知道是老爷子故意分蛋糕给他,于是道一声谢,笑嘻嘻地收好协议,正准备起身离开,老爷子又用拐杖尖指了指摆在角桌上的一只木质棋盘:“今天人家送上门的,你们不在,陈婶就直接把东西送到了我这里。”
苏子阳一哂,笑着揶揄他:“多谢爸爸关心。”
苏老先生毫不在意,又慢条斯理地续道:“成家立业是喜事,小东也是个好孩子,你们……”
“行了爸爸,我知道了。”苏子阳适时打断他,取了棋盘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无为而治才更适合休养生息。我还有要紧事要做,不多说了,晚安。”说罢向他飞了个吻便转身出门。
洛东正在卧室看书,抬眼见苏子阳端着棋盘进来,不由笑问:“苏先生不是对国际象棋不感冒?”
“的确不太喜欢。”苏子阳将棋盘放在桌上,打开侧面抽屉,从法兰绒小袋里取出棋子摆好棋盘,又拉洛东在他对面坐下,信口开河道,“不过家里没有筹码,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你赌棋找找乐子。”
洛东扫一眼棋盘,不置可否:“怎么赌?”
苏子阳道:“简单。吃一子问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洛东莞尔:“稍落俗套。”
苏子阳也笑:“俗不要紧,重点是有用。”说罢示意白方先走,洛东也不客气,直接行兵跳马,走意大利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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