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崟伸手接过,见是一只黄橙橙的金项圈,唯恐她拂袖而去,连忙跃上墙头,距她数十步之遥:“姑娘留步,无论如何,不辞而别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不会替你带话,有话为何不当面说!”
“那就不要说了。”她怅然远望,淡淡一笑:“告辞。”
“姑娘留步……”他紧随其后,眼看就要动手阻拦。
第48章 第 48 章
“放她走。”
不知何处飘来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失落与无奈。
顾修竹左顾右盼,觉得像极秦岗,又觉不像,他何曾有过如此衰败之象。
“秦崟。”那声音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身后,一直悬着落不到实处:“放她走。”
她不敢回头,唯恐对上那张愤怒的面孔。
“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人,也留不住。”秦岗顿了顿,声音总算不那么低沉:“顾姑娘,其实你若执意要走,道声就此别过,我并不拦,谁知你去意已决,半点儿不露出来。也好,在下并非强人所难之辈,这段日子承蒙不弃,患难与共,再多已是奢望。这声珍重我收下,后会有期。”
她心中猛地一震,情不自禁回头,却见他神情淡漠,没有丝毫恨意,原来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时越怕伤害,反倒更易受伤,真是怪了。
明明自己要走,诀别之际心中翻江倒海,冒出一万个留下的理由。不见面还好,四目相对,无数相处的画面浮现脑海,眼下都成了心酸。
想起他说过:“我要的成亲是和你成亲,倘若不是你,那成亲有何意义。”那时她粗略感动一番,未曾细想,不知怎地,站在高高的墙头,唯独对这无数表白中的一句记忆犹新。魏清也很爱她,爱到只想和她成亲,可他很快又和别人成亲,所以他的成亲只是成亲,和谁都一样,和谁都有意义。秦岗是不一样的,遇见他,她觉得幸运,又觉得自己无福消受这样的幸运,宁愿维持现状。
“是我对不住你……”她喃喃自语。
你们是要抱头痛哭一场的节奏?秦崟都想撤了,大中午的,还没吃饭呢。
这边厢打起退堂鼓,那边厢闹得不可开交,陆颖一面喊叫一面狂奔而至,惶惶如丧家之犬:“慧闲丢了……我的慧闲丢了!”
顾修竹讶异之中忘了问他什么叫我的慧闲:“你们不是一起出门了么?”
“废话少说快一起找!”陆颖吱哇乱叫,也忘了问师妹为何站在墙头。
一拨人从墙上蹦下来,不约而同换上正儿八经的面孔,仿佛墙上的一切从未发生。
陆颖的头发乱如鸡窝,显然被自己挠的。如果是普通的走散,大概不会这么心急如焚。
还要从早上的偶遇说起。
看似偶遇,实则精心策划。也许有太多话想对她说,也许被这些日子的沉默刺激,他深深觉得有必要,就王府衣柜里发生的一切予以说明。
叫住她时,他毫无信心。可是她竟答应了,答应与他去秦宅外头的小路走走。
并肩而行,也是她先开口:“这样堂而皇之地出来,对你是不是不太好?”
他哑然失笑:“我不是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你也不是闯入闺房的登徒浪子。”
“毕竟是修道之人,混迹江湖,不过混个名声。”她放慢脚步,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天王府里的一切,你没逃避,也不打算逃避,是我一直在逃避。”
“你……我……我必须给你一个交待。”
“我明白,这是正人君子所为。”
他松了口气,脸上依然发烧,后背衣衫被汗水浸透了。
“可你不必如此,你我相识一场,缘来相聚,缘尽各奔东西,本是修行的必经之路。佛说色即是空,肉身本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见了身子而不得不共度一生,实在有些可笑。那天柜子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既已对我言明,我也对你言明,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第49章 第 49 章
一番话让他无言以对。
本是他要抽身,人家不计前嫌,大度地挥了挥手,如今轮到自己矫情不成?陆颖当下点了点头:“我境界不如你,若轮修行,实应拜你为师。”
再说下去不免拖泥带水,扭曲了本意。此时慧闲停住脚步,从容转身,这就掉头回去。
他只好跟着,来时你一言我一语,步子迈得毫不费力,去时沉默相对,数不尽的漫漫长路。原来尴尬与否只在一瞬间,关系变了,什么都变了。
终于到了尽头,秦宅大门越发清晰,慧闲已经落后老大一截。忽闻街上吆喝声:“月季花,刚摘的月季花……小姑娘,要月季花么?”
他回望一眼,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挎着竹篮,四处兜售鲜花。慧闲低头闻了闻,同妇人说着什么。彼此既已冷淡,他不便折回去,一脚跨进门槛,猛然觉得不对。此时正值冬至,万物凋零,哪里来的月季花?再回首时,慧闲已经不在,连同卖花妇人,只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呆立原地,他恨不能将自己碎尸万段!
他的慧闲被他弄丢了,眼皮底下,不经意间,毁于一点粗陋的江湖伎俩。这本是最易看出破绽的拍花儿术,行走江湖多年的他竟无察觉,被心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蒙住双眼,遮挡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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