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赤的表情一时凝固。鱼鱼闷闷垂头:“其实远走高飞也不好玩,孤伶伶一个人的,师兄不在,落雁也不在,师父师娘更不在。我看,还是回家去的好。”
“这,这。”朱赤连这两字,接不下口。他一时想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反对鱼鱼的决定,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考虑这件事。他的脑袋想着别的。
“这也是。”有人插嘴,正是一直充当摆设的小六。他不知何时给鱼鱼端了茶,正侍侯着茶杯。一边聚精会神,一边皱眉:“可鱼姑娘说走就走未免太着急些,至少也要摆离别宴。”
朱赤重重点头:“对!”
“大宴。”
“对!”
“头三日宴内亲。”
“对!”
“中间三日宴外戚。”
“对!”
“最后三日宴朋友。”
“对!”
“可是,这么多宴,你们都没空来送我。”鱼鱼瞪着智力明显出现滑落的两人:“我走了,后会有期。”
实在想不出借口来阻拦,使个眼色,小六跟上。于是不断有人飞报过来:鱼姑娘回叮咚居。鱼姑娘出叮呼居。鱼姑娘停在□□掏了一把小瓶子给小六。鱼姑娘和小六聊天。鱼姑娘继续和小六聊天。鱼姑娘一直和小六聊天。
朱赤先把心一宽,后把桌子一拍,怒道:“哪来这么多话说!”
幸好下一个飞报马上改了内容:鱼姑娘和小六共进午餐。可怜朱赤,本来一口饭已送到嘴边,这话一来,焦躁得筷子打跌。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自己一个人吃饭!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小六明明提出要大宴九日,最后他主子却一顿都分不到?
唉呀!他到底要怎么办!呃,倒也不是怎么办,要留住这个人是肯定的,但是,得怎么留?怎么得体的、无伤大雅、不牵涉原则的留呢?他是王爷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他得师出有名啊!
一闪神功夫,又有飞报进来:鱼姑娘与小六出了大门。
胸口呯咚两跳。
嗖~~
撒脚丫子就跑。
朱赤,男,年24,三岁习文,五岁习武,举止温文,步态优雅。轻功师承踩莲仙子祝小宜,尽得其真传。所谓的“踩莲”,倒不是说凌波而过点青莲,而是,祝小宜的鞋子与众不同,玄铁铸成,堪堪一朵盛放的莲,花辫朝上,其微其利直追针尖。祝小宜时时日日踩在这莲花上,可见轻功之轻,及体态之美。
可这会朱赤撒开脚丫子就跑。什么身法不身法,跑了再说。跑到大门口,迟了,小六一人呆呆远望。一时间,只觉透心凉:“她,她真走了吗?”
“爷...”小六红着眼,呈上一物:“你看...”
那是一条白色丝绢,质料和样式都极普通,府里丫环们常用的。比较怪异的是...绢上写了字,墨迹未干。在情在理,都应是鱼鱼匆忙间留下的。不及细看,忙问:“这是什么!”
“通便丸药方。”小六感动中。
头皮一下炸了,吼:“我要这东西干嘛?!”
“爷,没说是给你的啊。”小六好委屈:“爹爹便秘,刚才聊到,鱼姑娘就留了这方子...”
扑...喷血。
挣扎着活过来,来不及整理失望及失败,朱赤气若游丝:“告诉我,她往哪走了?”
小六怔怔往前一指。
再不打话,追!情势有时是很危急的,这一危急,就可暂时忘记那些得不得体的东西。那都是追到后的事了嘛。大中午的,街上没几个人。小六所指的方向,走完大道拐小道,顺着小道进胡同,拐上二三个弯,便有一处四合院。院子不大名气大,宁家糖炒粟是也。
这个方向绝不是出城的方向,也不是闲逛的方向,却是鱼鱼近日最爱宁家糖炒粟的方向。所以按道理,找到宁家先。
大道走完,拐进小道。小道尽头有一小十字路,分别通向三个小胡同。小十字路中间歪歪长出一百年老榕,枝枝叶叶均搭到周围的屋顶,无数长须拖踏到青石路面,将这小十字挤的满满当当。间中空隙,仅容一辆粪车勉强经过。
这里,被叫作“老榕头”。朱赤不知这里叫老榕头,只知这榕须也太多太密了些。而他,要在右边那不大的空间穿过去。
他便穿。
心急如焚、心无旁骛地穿。
太阳那么浓烈,蝉鸣那么高昂,处处都是夏日独有的聒躁。
朱赤极注意周遭动静,他的武功修为和警惕性让他拥有这个本能。哪怕是聒躁的此刻。所以他伴着姬烨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这个本能让在他略弯了腰,踏出右脚,就要穿过那个小小的空间时,突然感觉有点不妥。
这棵老榕展下来的须,纠结成一道门。
枝叶那么密,范围那么大,这门,隐藏太多不可知。比如虫,比如蛇,比如--杀机。
它太像一道生、死、门。
不妥!
一迟疑间,右脚踏而未落,急冲的身形生生顿住。他顿在那道“门”的中间。
他停住的同时,杀、机、毕、露。
毫无征兆,一股灼热朝面门扑来,尤以双目最浓--竟是艳红的火舌。朱赤避无可避,提袖庶面,“篷”!一团明火在袖子处烧起。这火的“发”势计算如此精准,如果朱赤没有那突来的迟疑,必定将双目烧伤,根本没有提袖庶挡的任何余地。火焰迅速吞烧长袖,第二波火焰紧接而至,朱赤连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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