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镜有意帮助阿恒,经过这几日相处,在她心里,比起色/欲熏心的花总管和高傲冷漠的赵大哥,阿恒才是真正对阿笙好的人。
日上三杆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太平街,瞬时被眼前的人山人海震惊了。
以红绳扎着羊角辫的娃娃眼巴巴盯着卖糖人的,口水滴落胸前,被娘亲笑着拭干;穿着厚夹袄的男子抄着袖子站在肉摊前,嘴里喊着来两斤猪尾儿;更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簇拥在绫罗绸缎、胭脂水粉摊子周围,叽叽喳喳挑着颜色,小贩笑得嘴要咧到天上。
四人随着此起彼伏的人潮不受控制地向前行进着。阿笙被路旁的首饰摊子吸引,直直地走过去,阿恒紧随其后,双手紧紧护在她身体两侧。
方小镜见状,也随之走过去,可后方的人群已经向前涌过来,把她的道路阻断。她被夹在两个方向的人海中,像片凋落在河面上的树叶,一瞬就要被冲走。
在她全力挣扎着回到原路时,上方凭空多出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稍稍施力,她向后跌入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里。
“跟紧我,别再乱走!”
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这个人的双臂从背后环抱着她,如顽石如韧铁,把她圈在没有风浪的小岛。
方小镜的脸又不可抑制地飞满红云,为什么这个人总爱靠她这么近!
“不用等他们,我们继续向前走。”
方小镜很想拒绝,可望着已经汇入人海的高大背影,她只好微叹口气,加快脚步追上前。
未行多远,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走近一看,在凉州城最大的天秀织坊门前,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正举着手中一件暗红色襦裙高声叫嚷着,
“我们夫人好不容易攒了一年的银子买了件提花软罗纱的衣裳,可黑心掌柜欺负我们不懂织锦,愣是换成了素罗纱,大家都来评评理,天秀织坊是不是叫猪油蒙了心!”
旁观的百姓虽多,但这两种料子刚从南边传过来,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提花软罗纱,一时也无人说出所以然来。
天秀织坊的掌柜额头泛着薄汗,嘴里一直在解释,这的的确确是正宗的提花软罗纱,他是从正经江宁府商队手里买来的。
眼看事情一直胶着下去,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让我来看看。”
众人随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身着黄衫的女子正走过来。
她身姿聘婷,袅袅动人。更拿人的是她的神态,不慌不忙,静如沉水。仿佛所有事经过她变清晰明了许多。
她身后是一名高大伟岸的男子,他轻蹙着眉头,似是不满这女子多管闲事。但还是护在她身后走过来。
两人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刚毅似山,一个行如弱柳,一个稳如泰山。真真是璧人一对。
方小镜走上前接过妇人手中的衣裳,端详片刻,笑吟吟道,
“方才大娘认为这是素罗纱,而掌柜觉得是提花软罗纱,其实把二者结合在一起才是最妙。”
妇人和掌柜都睁大眼睛望着她,围观的百姓看到来了明白人,也都伸长脖子细细地听。
“素罗纱与提花软罗纱都是软罗纱的一种,有所不同的是,素罗纱通身只有一种颜色,面料柔软,提花软罗纱只有轻薄一层且加以提花点缀,较轻盈。而这件襦裙,用了素罗纱常用的面料又加以提花点缀,所以,大娘真是捡到宝了。”
话音刚落,手上的衣裳便被妇人重新纳入手中,掌柜的胡子气得翘翘,妇人讪讪道了别,生怕掌柜追要差价,身子一闪如同一只松鼠穿过树丛,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掌柜无奈捋着胡须,连连摇头,
“货既售出,我断不会再索要差价,这妇人竟多心至此。”
又走下台阶来,殷切望着方小镜,伸出大拇指,
“姑娘真乃神人,这凉州城虽富庶,但很少人在衣着上下工夫,所以凉州城食肆林立,而织坊稀少。我两年前在这里开了第一家织坊,自问也见识不少,却没想到人外有人,还是一个小头!”
方小镜见那掌柜快凑到自己身前来,略感不适,却又不便直接后退与他拉开距离。正在为难间,一双大手搭在她腰间,将她朝斜后方一揽,巧妙地带她后退了两步。
方小镜松口气,偷偷朝赵牧的方向望了眼,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却让她莫名安心。放松下来,她朝掌柜道,
“大伯谬赞,因我是来自天下第一织造府的江宁府,家族世代以纺织女红为生,从小耳濡目染,自是比旁人略懂一些了。”
围观的百姓听得她的回答,仿佛顿时了然,整齐划一地“哦”了一声,接着便传来窃窃私语:
“怪不得这么水灵,原来是从江南过来的。”
“江南女子果然清秀灵巧。”
“就是腰胯细了些,不太像能生养的。”
这群人,议论越来越出格了,方小镜听得脸蛋微微发烫。
更有几个大娘拍掌叫喊,“这样的妙人儿,掌柜还不留下来,我们以后想穿新式样的衣裳就变得简单喽!”
掌柜的听了这话,茅塞顿开,双眼如打过蜡闪闪发亮,急切问方小镜,
“姑娘可愿意来天秀织坊,工钱随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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