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得全身没有力气,趴在饭桌上直不起腰来时,终于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声音仿佛编钟演奏出的低沉韵律,稳重而不急躁,万事皆成竹在胸的镇定与自信。
“吱扭”一声,门被推开,方小镜慌忙站起来。
门口的男子浓眉高鼻,脸庞线条刀凿斧刻一般,棱角分明,眼神凌厉,似能把一切虚伪看破,肩膀宽大,胸膛宽厚,静静立在门外,犹如苍松翠柏,顽石韧岩。
被他气势震摄,方小镜呆呆愣在原地,忘记了开口说话。
赵牧回身关上门,看到桌上的饭菜,向她点头,
“多谢你准备的晚饭。我在南院丫头厢房找了位置,一会儿送你过去。明早天亮后你便可以出府。”
方小镜只得道谢。待对方净手落座后,方小镜倒了一碗热茶,端在胸前,正色说,
“小女子姓方名小镜,多得大哥仗义相救,才不致被黄沙掩埋。小镜以茶代酒,谢过大哥!”
仰头一口喝下,脸蛋因为热气而变得嫣红,眼睛含笑晶晶亮的看着赵牧。
赵牧轻声嗤笑,转头望着面前女子的脸庞,真当是面若桃李,灿灿灼灼。初见这个小女子只觉有趣,再次见面,她的直爽依然没有让他失望。世间女子,柔弱有之,妩媚有之,兼具豪气与娇媚的他却是头回见到。
赵牧从床下拎出一坛酒,酒封撕开,香气四溢。回来之前他刚探得重要机密,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一步,不由心情大好,想要与此颇对自己脾胃的小女子一醉方休。
方小镜也非矫揉扭捏的女子,当下决定舍命陪君子,心中暗暗盘算待得男人一时高兴,趁机提出阿笙面临的险境,期望他出手相助。
谁知男人听了她的请求,眉头微蹙,缓缓地说,
“这本是赵府内部事务,我非赵府之人,不便插手。”
他深深望着方小镜,眼中没有一丝愧疚。
方小镜没有料到他会拒绝,转念想了想,是了,谁会特意给自己找一身没必要的麻烦呢。
虽然,道理是这样,方小镜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看法。
“世人虽说自扫门前雪,我却没料到赵大哥堂堂男儿,却也跟那俗人一般看法”她垂下头,抬起眼,幽怨的眼神锁定他,眼波流转,语气特意放得柔弱娇嗔,“我还以为赵大哥出手救了我,一定是个正直仁义的英雄豪杰呢,岂料,却是胆小......怕事......”
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双肩瑟缩,看上去真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子,任是再铁石心肠,都会柔软一分。
但赵牧没有包括在内。
他仍不为所动,甚至连出言安慰都没有。方小镜脖子垂得发酸了,自觉可怜兮兮的姿态已扮到极致,眼前男子岿然不动,自斟自饮好不自在,余光都没扫过来。于是,他在方小镜的心里被浓墨重彩记了一笔,对他的评价多了一条“铁石心肠”。
赵牧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碗碟里只剩些菜渣,方小镜欲帮他洗刷碗筷,被赵牧婉拒,夜色已深,要送方小镜去厢房。
“赵大哥为何不能相助阿笙姑娘,可否道出且听一二?”
方小镜仍执着的追问。
赵牧微倾上身,俊脸压近方小镜,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两人的脸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鼻尖快要贴在一起。方小镜对上他的眼睛,但见黑眸沉沉,似口深井,望不到底。此时专注看进她的眼里,叫她没来由地心上一动。可是他的声音却是促狭的,
“那阿笙与花满城眉来眼去之事你又可知?”
他的语调轻而缓,却如一声惊雷炸在方小镜的耳中。
她微张着小巧的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中还有戏谑,她不确定。
赵牧直起腰,双臂斜插相交,低头看她,朗声说道,
“与其急着替人伸张正义,不如先把事情搞清楚。”
☆、她的真男儿
带方小镜安顿好后,赵牧回到房间,屋内赫然多出一人,那人身着夜行衣,面如冠玉,一派谦谦君子之风。此时,他对着满桌的残羹冷炙,疑惑地问,
“慕兄何时有这样好的厨艺,是潜入凉州城后新学的本事?”
赵牧懒懒嗤他一眼,坐到桌旁,无奈回答,
“这种女子专属之事,你也非要精通不成?唐兄谨记,君子远庖厨,纵然你求学若渴,技艺还是有所选择得好。”
来唐家也称得上家世煊赫,岂知到了唐星楼这一代,无心朝堂党争,专注学习各项奇淫技巧,叫唐氏父辈颇为烦恼。
唐星楼对赵牧的话不置可否,一个灵活地转身,毫无声息的关上屋门。站到赵牧身旁,得意洋洋的说,
“庖厨之乐非尔等所能参透。依我看来,懂得饮食乐趣的人,才算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人。”
赵牧抄起一只碟子,扬手朝他掷去,唐星楼侧身灵巧闪过,嘴里还念念有词,
“好狠的心!把我打伤了,看谁去帮你刺探军情。”
两人笑闹够了,赵牧指着板凳请他坐下,警惕的朝窗外望了望,未觉异样后才低声开口,
“可探得从燕州发来的粮草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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