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浑身舒畅,禁不住动了动僵硬的胳膊腿,回头去看亭中那三人。
这三人年纪都不轻了,那和尚约莫过了古稀之年,那白衣人瞧不出岁数,三人行迹各异。
“谢老弟竟破例收了徒弟,我曾与他促膝长谈,知他是个顺应天命追求无为的人。”白衣人轻轻地看着江重雪,看完江重雪,又转而去看周梨:“你小小年纪,却握着这天下至邪的剑,不怕心性被此剑同化吗?”
“我也看出来了,”那老头眯着眼睛盯着周梨手上的剑,“那是,却邪剑吧。唉,这都多少年了,记得我三十来岁时,曾与这剑有过一面之缘,二十多年前,有人请我出山,要去抓一个横行江湖的关外人,说是那人手上握着一把却邪剑,一身很是邪异的武功,打败了许多中原好手。那时我已归隐,便推却了。”
周梨听得入神,心想,那关外人一定就是聂不凡。
聂不凡当年来中原时鲜有敌手,直到败在了谢天枢手下。
周梨道:“剑邪也好,正也罢,皆为利器,杀人所用。我自有信心,可掌控此剑。至于被一把剑同化,更是无稽之谈,我想那些被此剑“同化”的人,不过就是给自己的为非作歹找个借口罢了。”
白衣人点头:“说得好。”
那老头子笑道:“果然好,难得你有如此坚定的心性。”
周梨见他说起自己的剑,便也趁机问:“前辈的剑也很好,很像我曾见过的一把剑。”
老头子微笑:“你说的,是朔月剑吧。”
周梨连忙点头:“正是。”
“你可知此剑的名字么,”那老头把佩剑抽出剑鞘,“它叫望月。”
朔月,望月。
朔月乃无月之夜,一片漆黑。
而望月正好与之相反,是满月之夜,光芒清亮。
杨老头见周梨有兴趣,便说下去:“江湖上只知朔月是我朝太-祖赐给小楼的,却不知,太-祖当年曾赐了双剑与小楼,一柄是朔月,另一柄便是望月。两剑乃出自同一段精铁制造而成。不过握朔月剑者大多闻名天下,剑也随了人一并成名,江湖上有些人便只知朔月,不知望月了。”
周梨若有所思:“这两把皆是好剑,不该埋没了任何一把。”
“好剑?”这老头忽然冷笑,刷的将剑回鞘,“执朔月者不得好死,执望月者一生孤寂。这便是这两把剑的宿命。算得什么好剑。”
周梨怔住,片刻,她轻声问:“前辈是小楼弟子吗?”
杨老头笑而不语。
周梨又猜测:“前辈不会是……小楼掌门吧?”
他一挥手:“如此久远之事,莫提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但周梨却还在盘算,小楼的掌门,楚墨白前是慕秋华,慕秋华前是……她费劲地想了想,最后还是由江重雪提醒:“是裴纶。就是那个帮着朝廷打金人的小楼掌门。”
对了,裴纶,也就是谢天枢的师父。
听重雪曾经告诉过她的,这人很有名,最后是死于沙场的。
“我想前辈就是裴纶裴掌门的师父了。”江重雪道。
杨老头叹息一声,大概是听江重雪讲到了自己的徒弟,有些悲伤之色。
江重雪一直在想杨老头的名字,此刻终于想了起来,连他的名号也一并浮现在脑海。
北斗杨亭坚。
当年叱咤江湖的北斗杨亭坚。
不过,周梨想的却是,谢天枢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的师父自然比他更大,而他师父的师父……周梨暗自咋舌,看着这老头子,虽不知他确定的年岁,但肯定是超过百岁的。
如今小楼已凋零了,近几年不闻一点小楼风声,仿佛它已隔绝在江湖之外。
“这样也好,”老头子慢慢道:“小楼风头太盛,任何东西,一旦超出界限,必会有所折损,如今就让它沉默去吧,至于能否焕然一新,且看它自己的造化。”
说完,一个女子的笑声从山下传了过来:“我看小楼是没这造化了,且把这造化送给我胭脂楼吧。”
这笑声颇为爽利,周梨和江重雪都忍不住回头。
但见一个素衣银钗的女子,提了把剑,几步并一步,走得飞快。而她身后,另有一人,形容清秀逼人,软弱书生的模样,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味地说:“娘子,等等我,等等我……”
而又有第三人,也从山腰上赶了上来,在路过那清秀男子时,还好心地扶了他一把,放慢速度,同他一起到亭前来。
那女子一指头点在这男子的眉头:“爬几步山路就喘成这样,没用。早叫你随我习武,你偏不听。我花素素一代女侠,受人敬仰,我家丈夫岂能这么没用,这次回去,一定得与我习武,没得商量。”
那人跑得口干舌燥,还不忘使劲摇头,好像宁愿死了,也不想选习武这苦差事。
“花素素,”江重雪对周梨附耳,“她就是胭脂楼上一任掌门,莫金光的师父。”
周梨记得在湘西凤凰山的迷宫里,曾见过记录了这女子一些隐秘私事的册子,上面好像是说,花素素把掌门之位交给了莫金光后,就与一名红牌小倌双宿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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