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立着的那人,通身紫衣,长发披拂,蓄了满身的月华,翻琴在手,弦弦铮然。这人只一道背影,却渗出浓浓邪气,乖觉异常,可他身形看上去却太纤瘦了,盈盈一立,竟站出了点弱不禁风的味道,要不是知道哥舒城主是个实打实的大男人,就这么一眼看过去,还当是个女子。
笛声先停了,琴声把尾音一拖,也停了。
毒虫哗啦退下,以及这一路上藏在阴影里交头接耳的伏击者也一并消失不见。
独独留下他们四人。一人望着碑,一人望着望碑的人。江重雪和周梨只能互相望着,尴尬地一个摸头一个摸鼻子。
谢天枢看见他身体较之前年更加清瘦了,发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不由深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你近来身子可好?”
这人竖琴在侧,笑了笑,回他:“很好。你呢?”
周梨和江重雪同时一惊。哥舒似情的声音怎么这般怪异,像掐着喉咙说出口的,极细极尖,非男非女。
谢天枢道:“我很好。”
“是么。”他叹息,万分的失望。
谢天枢闭口无言。
江重雪苦思冥想,记不得浮生阁与求醉城曾有过恩怨。浮生阁从不插手江湖上的纷争,而旨在修身养性,一门心思专研天下杂学,故浮生阁出来的弟子大多精通奇门遁甲,擅长诸子百家,就连星象命理、岐黄堪舆之术也不在话下,而谢天枢更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会的百家奇才,除了他年轻时曾与江湖第一美人有过一段爱情纠葛外,实在是个清心寡欲到没有任何茶余饭后供人消遣谈资的人。
这里谢天枢又道:“今天是七月十五,我来给她上炷香。”
墓前的人轻轻转过身子,“那你过来。”宽大的紫袖荡了荡,手里就多了三根香,手在香上一拂,香即点燃。他一手持香,一手垂在身侧。
这一转身,周梨就看到了他的脸。他有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五官出乎意料的好看,可惜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白得可怕,而且描了眉画了睛,不伦不类。
谢天枢上前接香。
周梨和江重雪一急:“谢阁主。”
恐怕此香有毒,又恐哥舒似情出手暗算。哥舒似情武功究竟如何其实并无人知,因为与他交手的无一存活,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的深浅,但从与他交过手的都是当世高手来看,他的武功想必深不可测。
谢天枢把香从哥舒似情手里接过,祭拜过后,供奉给了墓上的逝者。
江重雪探长脖子想去看清墓上刻的究竟是何人名讳。能让谢天枢千里迢迢从浮生阁到求醉城来给这人上香,这人想必不凡,也许是某位已经作古的奇侠异士也说不定,只是这位奇侠异士为什么会葬在求醉城的地界上。还没看清,就听到周梨重重倒抽一口冷气。
他只是一错目的功夫,哥舒似情已对谢天枢出手。
周围气劲强烈,两人身姿难分难解,快到肉眼不能辨。一时激起千层浪,脚下泥土一一裂开缝隙,尘土飞溅。
作壁上观的他们看得目不暇接,但实际上这交锋短暂而迅疾,也不知是谁得手了,谢天枢和哥舒似情同时停下来。
那张十四弦的古琴每一弦都已崩断,气若游丝地垂下来。哥舒似情嘴边有血,这血是黑色的,黑血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流出。他随意地抹了把,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仿佛吐血的人不是自己。
谢天枢皱眉,收起笛子,左手去探哥舒似情的手腕,“你身上的毒更重了,让我看看。”
哥舒似情轻轻嗤笑,“你还在意我的毒吗?”
谢天枢看他:“你知道我是在意的。”
一阵无话,哥舒似情:“真是感人。”
谢天枢:“我知道,你一向不信我的话。”
“谁说的,”他笑,红唇微弯,“我信的,你这话我听了,也甚是感动的。”
周梨看看江重雪,面面相觑。
……方才还斗得你死我活,怎么这一刻就变得亲络了。
哥舒似情还真听话地把手腕伸出。手背洁白若雪,指甲是淡青色的,腕子细细的一截,简直可称得上冰肌玉骨。谢天枢并起三指去探他的脉搏,然而他还未搭上去,一簇粉末从哥舒似情的袖子上蓬开,谢天枢骤然收手。
哥舒似情大笑掠出,待谢天枢转过头时,对面的江重雪与周梨已被哥舒似情抓住,他眸光顿变。
哥舒似情一手搭在江重雪的左肩,一手搭在周梨的右肩,只要他两稍有异动,脖子就会被他掐断。
哥舒似情的发丝随风吹拂到周梨脸上,周梨不知哪儿来的胆量,慢慢向后看。
迎上了周梨的目光,哥舒似情竟对她笑了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在她细嫩的颈边,摸到这底下轻轻跳动的暗青经络。周梨吓得三魂七魄离体,江重雪咬了牙反手朝哥舒似情击出一掌,被哥舒似情轻飘飘接住了,一点力气都没费。他笑容可掬,指尖在两人面皮上滑下。
谢天枢道:“他们与我并无干系,你不必为难他们。”
哥舒似情用一种要把他们煎炒烹炸的了语气说:“既与你无干,那么正好,可叫我带回去细细处置、慢慢享用。”
谢天枢一语不发,长笛挥出,初次有了杀气。
喜欢风华请大家收藏:(m.dmbook4.com),辣文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