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临垂下眼帘,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学着伏玉的样子把手也伸过去烤了烤,而后抬起头看向伏玉:“要不是那天我亲眼看见你穿戴冠冕,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哪府的下人。”
伏玉一愣,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抬手在苍临头顶摸了一下,被苍临满是抵触地避开,伏玉也不恼,眼底映衬着耀眼的火光,恍惚看去似乎还有那么一点s-hi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抱着自己的膝盖,下颌压在膝盖上,轻轻地开口:“也不知道宫里现在什么样,忠叔他……忠叔他现在好不好。”
苍临偏过头刚好看见这人的侧脸,甚至能看见他眼底渐深的水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最终只是学着刚刚伏玉的样子,在他头顶轻轻地摸了摸,摸过之后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不太确认这样是不是有安慰到伏玉,又补了一句:“会没事的。”
伏玉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里的水光也全都散去,眼底还带了一点笑意,他侧过头看着苍临:“说真的,你以前到底是在哪个府里做什么的?”
苍临咬了咬下唇,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盯着地面看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一个皇帝……”
“一个皇帝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伏玉笑了起来,“我算什么皇帝,我连先帝的脸都没见过几面,我那个皇帝老爹大概也不记得我这么个儿子。因为我娘是个宫女,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忠叔带着我在冷宫长大,然后直到先帝驾崩,原本应该是我那个贵妃生的大哥继位的,但是皇后娘娘不乐意,她又没有自己的儿子,便认了我当儿子,让我继位。”
说到这他朝着苍临看了一眼:“算了,说这些你大概也听不懂。”
“那皇后对你好吗?”苍临没介意他的话,自顾问道。
伏玉笑了一下:“要吃给吃要喝给喝,条件肯定比我们在冷宫里好的多,只不过就是不喜欢我而已嘛。”
苍临紧紧地锁着眉头盯着伏玉看了一会,却没再说什么,低头给灶膛里加了柴。
热气在灶房里蒸腾而起,伏玉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水开了,可以洗澡了。”他环顾了一圈灶房,“那有个木桶,就在这里洗吧。”
苍临看了伏玉一眼,略思索:“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伏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外面那么冷,你去干什么,你在这里刚好还能帮我添添水,大家都是男……”话说了一半,他突然察觉起来哪里不对劲了,眼前这个人前些日子被送进了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已经算不得男人了。
伏玉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许多的内侍,甚至连带大他的程忠都是。自然也知道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对此事都在意的很,更别提眼前这个人明明之前的十多年里都还是一个正常人,大概对此事更加避讳。他扫了眼苍临的脸色,觉得确实是更白上了几分,急忙摆了摆手:“那什么,你先洗吧,这里这么热,我先出去透透气。”
苍临看了他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
伏玉逃一般地冲到灶房外,顺带帮着将灶房的门关好,站在院子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以后他说话更要注意一点了,一不小心就戳到对方的痛处总是不好的。
天气其实还冷的很,但伏玉毕竟不是娇惯长大,也不觉得不适,他打开院门朝着外面张望了一下,发现大概是因为这里偏僻的很,小巷里都没什么人走过,倒是远处传来爆竹的声音,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回手将院门合上了。
他这几日光忙着想办法从宫里出来,连时日都不记得了,算起来,今日应该是除夕了。他先前还许诺,自己一定会带忠叔在宫外过除夕,结果没想到最后,只有他自己离开了那个鸟笼一般的皇城。
哦对,还有里面那个仿佛很有故事,对自己的身世总是讳莫如深的小太监。
伏玉也不是真的傻,他当然听得出来苍临对自己的身世故意避而不谈,每次他提及,苍临都会刻意地绕开话题。他不知道苍临如此是为了自保,还是因为以前在宫外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好的记忆。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苍临都不应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太监。他身上有着超出他年纪的冷静与淡漠,除了有些四体不勤之外,他处理起事情来简直得心应手。就算他是宫外长大,对着都城要比自己熟悉,但他一路带着自己找到这里时的处事不惊,连一向自诩成熟稳重的伏玉都自愧不如。
现在或许暂时还不能将这人甩开,但伏玉提醒自己,对这人一定要多上那么一丁点的防备。
伏玉正胡思乱想间,灶房的门从里面推开,苍临披散着s-hi漉漉地头发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正蹲在院子里毫无形象可言的伏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开口:“锅里我又添了水,一会你也可以进去洗了。”
他头发没有擦干,顺着发梢往下滴着水,伏玉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哎哎,你别站在这儿啊,你回房吧,不然一会头发结了冰有的你麻烦。”
苍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发现发梢果然变得僵硬起来,伸手摸上去微微地发凉,他抬手抓了一下,朝着伏玉点了点头,起身朝着房里走去。
伏玉站在院里看着他的背影:“哎,我看房里有一个炭盆,你烧起来咱们好取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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