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近子时,二人才终于睡下,韩玹一如往昔,把秦柏抱在怀里,用身体的热度给他取暖:“早间送父王他们离开,你说有一事忘了说,是什么事?”
“匈奴屡屡犯境,父亲接旨北上,我也得跟着去,不日便要离京了。”
“出征?”韩玹大吃一惊,“如今天气严寒,往北更是草木不生,你这样子怎么去?”
秦柏叹口气道:“父亲年近六十还要上阵杀敌,我这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实在……让父亲一人去我放心不下,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不好,眼皮子跳得厉害,今日你又……你成心是要气死我!”
室内一片沉寂,韩玹将胳膊伸到秦柏腰间,将人紧紧揽住,秦柏似是不自在的动了动,却是没有推开他,又道:“北方部落皆是悍勇之人,皇上也是无人可用,父亲如今的身体也大不如前,突然临危受命,我得看着他。”
“外祖母刚刚离去,舅父怎能离家……”韩玹无奈道。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父亲先是皇上得用的大将军,才是祖母的儿子……表哥能不比我明白,何以说出这种话来。”秦柏笑道,“之前,姐姐每次都冒充我的名讳随父亲出征,如今无人再顶替,我便只能亲去了。而且,皇上的意思也是让我同去,说我已经长大了,再磨砺个三五年,便能独当一面替朝廷效力了,还得多谢皇上栽培。”
韩玹紧紧攥着拳头,胸膛兀自深深起伏,良久不发一言。
秦柏低叫道:“表哥?”
“如今这天气,让你随军背上,岂不是要要你的命!”韩玹怒道,“不行,绝对不行!让我好好想想。”
“表哥!”
韩玹长叹口气,却也知道已是定局。
“你冷静点,这是圣旨。”秦柏叹了口气,回手在韩玹脸上摸了摸,“不管怎么说,表哥待我之心,秦柏心里都记得。”
“记不记无所谓,别每次一生气就对表哥拳打脚踢就是了。”韩玹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过表哥几次了?打顺手了么?”
秦柏也笑了起来,低声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韩玹伸出手,将他的手满把握住,在耳边低语道:“别乱摸,傻瓜。”
秦柏怔了怔,耳朵悄悄红了,手指缓缓摩挲着韩玹坏死的小指,道:“痛么?谁给你弄的?”
“不痛,没什么知觉,那大夫针灸之术出神入化,何况你表哥这般皮糙肉厚的,都不值什么……睡吧。”
“嗯。”
……
果然没过多久,秦柏便随北伐大军离京了。这一次,韩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不舍,每每独自入眠,想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将再不会出现在院中,心中便一阵抽痛。
那日秦柏上门道别,韩玹避而不见,直到蔡平说人已上路了,他才又骑了马偷偷追出城外,在城楼上目送秦柏带着卫长青走在队伍最前,一步步远去,渐渐走出视线……
秦柏扭回头看了会儿,悠扬的箫声缓缓而起。
韩玹懒懒扶着城墙,听着那曲熟悉的《凤求凰》,眼前是二人自小到大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小时候一起调皮扮鬼,一起挖坑种树,一起在北关死里逃生,一起在天河镇放河灯……那么小的一个人,竟已将他的胸腔填得满满的,如今一去,像要将他抽空一般……
那日秦柏说:“表哥,你在京中要好好的,小心谨慎行事,最多数月,我再回来找你,你一定要……郑重。”
凉风吹来,韩玹被城头的风沙眯了眼,眼眶兀自红了:“小柏,刀枪无眼,保重。”
一曲毕,秦柏朝后摆摆手,策马绝尘而去……
☆、第45章
自从当今当政以来,大辰的南北战事暂落下帷幕,皇上以休养生息为要,与匈奴数次和谈,为此武威郡以西之地也几乎全部沦丧。而今,匈奴与羌人勾结,又屡次进犯深入腹地,皇帝终于坐卧难安,不得不应战了。
北方的战事刚刚落下帷幕,听说秦翊川还受了重伤,本来以为他们父子要归京了,谁知朝堂之上争论数日,不得要领,皇上一道圣旨北上,秦柏又临危受命转战河西之地。
日子如若白驹过隙,韩玹一人孤零零在七王府中忧心而待,心绪每每被南北方的家书和奏报牵动,韩玠也罢了,北方的战事却是次次揪心……韩玹恨不得能亲跟在二人身边,守护他们。
花开花谢,四年的时光快得让人着慌。直到又一个年节将近,韩玹终于等到了大军凯旋,秦柏即将回京的消息。
秦柏年少,行事做派与秦翊川大有不同,征战风格也更显大胆。他带兵出击匈奴之后,先后发动了数场战役,轻骑简装征战两千余里,彻底切断匈奴与羌人的勾结,收复西凉失地,先后斩杀与俘虏匈奴人数万。
匈奴颓势渐成,不得不全部退出漠南地区,秦柏乘胜追击,深入匈奴腹地辗转作战,神出鬼没所向披靡,匈奴人溃败北逃,首尾难顾,作古单于的弟弟习呐金将军被杀,被他保护着北逃的单于的两个儿子、十数名高官也全部被俘。
匈奴之地数王战败被杀,数百高官被俘,元气大伤,作古单于终于无力回天,带护卫数十人潜逃,纵越鲜卑境地北上,终不知所踪。
河西一战大获全胜,秦柏两万兵力,斩杀并俘获匈奴人近十万,大辰终于扬眉吐气,彻底抹去了凉州之地数十年的噩梦。百姓奔走相贺,皇帝派韩昱亲自出城相迎,迎刚满二十岁的战神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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