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容枯槁的病人紧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慢慢地打开眼睛,对着他们轻轻一笑,是久违的明亮笑容。
也许是回光返照的效果吧!
杜宇声不禁在心里这么想,心生一酸。
平时他总是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现在却喉咙堵塞,难以发声,眼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父亲。
他没有哭,一直静静地站着,听着父亲在说话,说什么要好好听母亲的话,不要淘气什么的,这是任何一位父母都会对儿女说的话,可是听在杜宇声生的耳里却格外珍惜。
他知道从今天之后,以后的以后也不会再听到这么唠叨的话了。
也许说的太多了,他的父亲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对着一直拉着自己的手的杜李丽容轻声道:「丽容,将我衣柜里面的黑色领带拿出来,好吗?」
杜李丽容愣了一下,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又问不出口,只是有点迟疑地走去床前的柜子,找出对方的口中的领带。
由于是昂贵的私家病房,所以这里的摆设可以随他们的喜好装饰,因为这个房间里面摆了一个专门放衣服的柜子。
杜宇声知道他的爸爸是一个很体面的人,即使已经病重,依旧衣穿整齐。
「是哪条?」
杜李丽容找出几条黑色的领带,转身问道。
男人躺着,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条,说道:「那条。」
杜李丽容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低头一看,脸色微微地凝滞了。然后很快又恢复原状,轻柔地问道:「你要戴上?」
男人微笑点了头点头,再指着柜子里面挂着的其中一套西装,缓缓地低声说道:「帮我穿上吧!」
杜李丽容盯着手中的领带以及那套西装微微地发楞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帮男人穿上。
本来,杜宇声想帮忙,可是却被杜李丽容摇头拒绝了,只好继续站在原地。花了很长时间才穿好。
床上的人微微喘着气,伸手捉着杜李丽容的手,一眼不眨得凝视着她,就像要把她的脸容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刻在心里一样。
「丽容,这几年我真的对不起你。在事业上太拼命了,完全没有想过你和儿子的感受。我真是一个不及格的爹地以及丈夫啊。」
男人缓缓地说道,心里暗忖这几年在事业的跑道上拼命地冲刺,一直奋力地跑着,结果不知不觉跑得太远了。
偶然回头一看,自己的身边什么都没有了。
「你别这么说……」
杜李丽容语带哭腔,用力地摇摇头说道。
其实不称职的又何止他一人?
她也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以及妻子。
他男人的事业心强,自己也是一个事业心强的女人,最后弄成他们每次一见面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比陌生人更陌生。
最讽刺的是,到了男人病重后,她才发现大家竟然可以像从前一样说话谈心。
可是,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丽容,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叫律师寄给你了,很快你就会收到了。」
男人缓缓地笑道,放开捉住杜李丽容的手,移动到床头的柜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杜李丽容。
杜李丽容有点迟疑地接住,打开细阅,然后脸色一变,冷声道:「我不要。」说完,就扔回去男人的怀里。
「你啊!真是……怎么说呢!这是给你们的赡养费啊!怎么可以不要呢?」男人无奈地一笑,再次把文件递给杜李丽容,强迫她收下。
「你就收下吧!喜欢怎么用这笔钱就怎样用!听话!」
男人缓缓地哄道。他想起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被杜李丽容倔强的脾气所吸引。
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眼中曾经很欣赏对方的性格,却变成了是对方的缺点呢?
也许,有些事情在变质的时候,很多东西也随之慢慢变质。
「你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照做,即使是离婚。现在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要把这些东西送给你,你就不能收下吗?」
男人缓缓地说道,无奈地一笑。
杜李丽容攥住文件的手一用力,一颗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落下。
她看着男人穿着曾经自己买给他的西装以及领带,心里心酸不已。
「好,我收下。」
杜李丽容快速地擦去泪珠,静静地说道。
「好,好!」男人喜笑颜开,低声道:「我有点累了,要睡一下。」
说完就慢慢地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
只有杜宇声知道,后来他的爹地没有再打开过眼睛了。
他一直都没有哭,也许最伤心的,最难过的情感,是一种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的「痛」。
他忘记了妈咪当时露出怎样的表情,忘记了自己在葬礼的时候,是怎么的脸色,忘记了什么是……悲伤。
他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
其实,杜李丽容一直担心杜宇声承受不了打击,而引致心脏病发,可是这孩子一直很安静,什么都不说,什么表示也没有。
她送回杜宇声回到香港的医院,自己还有赶回去处理她丈夫去世之后的事情。他的业务涉及太多,一下子杜李丽容也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杜宇声生,匆匆忙忙地回到外国去了。
杜宇声回到医院后,就变得很沉默,安静地让人觉得很可怕。
偶尔,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仅仅地回答一两句而已。
时间总是在指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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