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非他对父亲没有爱,他想,自己或许是少那麽点激情,总是父亲越来越热烈,他则越来越冷漠,就像自己退居到某个点,无法伸展自己的感情了。或许这就是他的个性吧?没有热情。
对於学业、对於交友、对於爱情,甚至於对於亲情方面,都是如此的,常常他在想,当初自己会那麽积极著下人间,要不是给自己的彻底失败找了个藉口逃走,就是被鬼打到。
然後来到了人间遇到阿强,遇到了小精灵,视野渐渐宽阔,他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天界、备受父爱的小哈,而是凡事都得自己负责的小披,到目前为止他想自己还没有太大的改变,然後一直到遇见了阿滚标。
一直是由别人口述或是从报纸上看见的传奇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承认自己有那麽点感到新奇,阿滚标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长相猥亵──虽然思想有点,嗯。但大致上是与他心目中的「罪犯」有相当的差距的。跟著阿滚标闯来闯去,看著阿滚标提及衣飒时的神情,听他们的故事,最後旁观阿滚标与衣飒的对峙。
他承认自己有那麽点嫉妒衣飒,能够被一个人那麽看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没有多少人可以一再被伤害却还是一如往昔,平常笑骂归笑骂,但其实他都看在眼底。所以那天他才会对衣飒动这麽大的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真正撩拨起,眼前的景物不停被泪水覆盖。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讨厌衣飒,而是他太替阿滚标不值。
「小哈」的事情他记不起多少了,倒是属於「小披」的记忆,所有往昔,皆历历在目。他没办法形容那是怎麽感觉,眼泪是酸涩的,太多来不及从眼中流出,只好拚命往体内流动,滑过喉咙,滑进五脏六腑里,甚至渗入血液,眼泪是酸辣的,一下一下,刺痛著左心。
他甚至是可以微笑的,但齿却紧紧咬著下唇,所以弧度肯定很微弱,眉是皱著的,而眼是红的。
阿滚标那家伙很自负,一举一动,都是天才的自傲,尤其是手中握著剑的时候,那是一种无人能敌的风采。血红色的眼像诅咒,他却能勾勒出只属於自身的风华。
跟著这种人很幸福,你能肯定他会不离不弃,自私一点来说,就是他永远不会先离开。
所以,他想他真得很喜欢阿滚标吧?
躺在平台上的人,血色尽失,他从来没见过阿滚标总很健康的肤色有这般苍白过,浓稠血色的眸不是睁著的,只有一扇黑影轻轻覆盖在眼下,连一丝颤动也无,唇没有任何弧度,没有撑起也没有落下,甚至连紧抿著也没有,唇色惨灰。
让他最难过的,是他连痛苦的神情都没有,就像死去了一般,就像再也醒不过来了一样。隐约有记忆,好几个钟头前自己拚命给衣飒施法,最後身体的痛已经麻痹,连念咒也是无意识的,就像大脑下达了一个指令就立即死去,他隐约能听到阿滚标叫他停了、别念了,但是他停止不了,只是不断的念著,血好像越流越多,要是那时睁开眼的话他说不定会昏倒吧?他能感觉到血顺著衣袖滑落,滴在裤管上,或渗入裤内、或流到地面,最後乾涸。
为了衣飒所以他这麽拚命,放不下的失不去的离不开的抛不了的拆不开的所有所有所不能够允许的。
那时的脑海中浮现衣飒的样子。
初次见面时,觉得这人看起来一整个有高手的气息,然後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发现跟这人比起来,阿滚标都叫做谦虚,而且这人特幼稚,会干言语讽刺──越喜欢他越爱骂──这种小男生才干的事,会跨上脚踏车两脚撑在地上翻个白眼一手还叮铃铃地转著铃铛,其实自恋的要死,绑个头发一定要绑到好,但是明明平常不喜欢整理还爱留个长头发,一整个就是幼稚幼稚讨人厌讨人厌。
然後自己蹲在衣飒面前,给不停冒冷汗的他打入治愈术,眼对著眼,那个画面清晰得很,其实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但想起就想哭,还有这人明明身体难过的要死,还爱嘴硬,秀丽的脸上一整个惨灰,然後自己运用起根本不熟悉的东方武学,才一个晚上就跟著衣飒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那时候自己的信念,真的完全是想救这个人,想救衣飒,所以那个晚上也是一样的,他想救衣飒,这个人死不得,他这样跟自己说。
意识处在半昏迷状态,隐隐约约觉得父亲来了,还用魔法强制将自己拖离,感觉自己跌入谁的怀里,气息像是阿滚标的,感觉有人反覆念著自己的名字,慌乱又不知所措地抚过他的脸,指尖带了点微微的颤抖。
阿滚标叫他,反反覆覆的,一声又一声的小披。
一声又一声,没有确切对自己说什麽,但却悲伤的让人想哭。
失不去的。
离不开的。
抛不下的。
输不得的。
放不了的。
血还在流,混著阿滚标跟自己的,他想睁开眼,却全然无力,後来父亲说了些什麽他听不进去,意识混沌,眼前一片漆黑,意识浑浊。
不能够被允许的。
比方说,离去那些的。
梦中的世界是一片荒芜,混著灰的白是天是地,世界之间自己一人独立,视线是沧灰的,他有些不安,四处张望。
他不晓得这里是哪里,被抛弃被遗忘被孤立的恐惧缓缓侵蚀他的知觉,灰白之中他以前所拥有的冷静全不见了,很害怕,这个世界太过巨大,巨大的灰白充满压迫感,紧紧压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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