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卅岁不到的女人,竟然成了去陪已死五年丈夫的太后!那天大典的场面极为壮观,兰太后坐在黄盖汽车上,两旁侍立着也要去殉葬的宫女。她脸上表情肃穆,看不出有丝毫恐惧,也许她内心真的希望早点陪爱她的庄襄王于地下,后面是廿四名陪葬宫女,手上捧着各种日常用具。行列最前面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巫,带着六名同样服色的女弟子,一边走一边唱着祝歌,时而欢悦,时而悲泣。前后都有甲鲜盔明的虎贲军开道和护卫,黑色旌旗蔽空。咸阳城万人空巷,全部挤到了街道两边,沿路上都有路祭桌,上面点着香烛,摆满了祖道的酒菜,车队一到,民众全家都跪在地上哀号。可是兰太后美丽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她像一座玉雕神像。只有在入圹和封圹之前,赵高才看到她转头一瞧,视线是对准着他来的。他在她眼神中看到了哀怨和恐惧。花样年华的一位美人,带着廿四名比她更年轻的女人,就此活生生地走向黑暗和死亡。他满怀愤怒,两手捏拳,指甲都将手心挖出了血。
但他当时还未想到,没几天后生不如死的遭遇会降临到他自己头上。那天楚玉太后没来送行,也许她怕兰太后会当场发作,骂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来。他赵高一定要报这两件恨事。他们也许会作如此想,兰太后已埋入地底,他赵高已成了废人,但只要留在嬴政身边,他就能够将嬴政家和秦国弄得天翻地覆!
如今兰姨可以含笑九泉了,赢氏大势已去,只消片刻就是他赵高的天下。
他按照观见的礼仪报门而进,将所有的侍从都带进了内院,但到堂上时为子婴的长子子起所挡住。子婴长子向赵高行拜见长辈之礼,赵高开始上来就有三分欢喜,再看这孩子长得身材修长,龙眉凤眼,举止中节,极有气度,神似他的父亲子婴,赵高更增加了七分好感。
他想想告庙那天,这个年轻人就要和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宗室大臣一起玉石俱焚,他心中有了点惋惜。
子起行礼后,婉转说道:“家父病重,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打扰。”
赵高看了身后的十多名侍卫,不禁心里好笑,这点人要是放在他丞相府中,可说是看不到人,但现在放到子婴家里,的确显得太拥挤嘈杂。
他恍然大悟地笑着说:
“贤侄说得不错,那就教他们留在这里吧!”
子起恭敬地在前面倒退着带路,赵高只带了一名随从进入堂内。
子婴次子子昂早就在卧房门口迎接。
表面上不得不顾及体制,赵高将唯一的随从也留在卧房门外,他踏进房门,先行了个礼,口中禀奏说:
“闻得陛下龙体欠安,老臣赵高探病来迟,还望恕罪。”
躺在床上的子婴,以微弱的声音回答说:
“丞相不必多礼,请上前谈话。”
早有女仆将一副锦垫放在床前,赵高坐下后又问:
“明日为太卜选定告庙就位大典良辰吉日,不知陛下还能勉强支持否?”
“当然支持得了。quot;子婴掀开帷帐坐了起来,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哪有一点病样?
赵高看到事情不对,口中大喊来人,手上忙着拔剑,只听到门外惨叫一声,他明白那个剑术高超,能够敌对数十人的亲信随从已经遭到暗算,而他的剑还未拔出,一道冰凉的剑锋已经贴在他的颈子上,韩谈此时从帷帐后出现。
他装作镇静地责问子婴:
“老臣拥立陛下,一片苦心,为什么陛下恩将仇报?”
子婴微笑不语。
只见帷帐那头走出一位年轻女子,她神情肃然地问道:
“那你自己又怎样向先帝和蒙毅交代?”
耳听提到始皇的名字,眼见幼公主突然间出现,赵高脸色刹时变得苍白,他明白这下是玩完了,他紧闭嘴唇,不再说话。
“赵高,quot;幼公主愤怒地说:“为人应该感恩图报,虽然你先父对嬴家有恩,但始皇在世时,对你也报答够了,以一介奴仆之子,位极人臣,尤其是二世皇帝对你信任依赖,有如父师,你也忍心对他如此?”
赵高自知今日必死,他反而变得愤激起来,他尖声怒吼。“嬴家对我恩重?quot;他的愤激一转为悲伤:“将我弄得这样不男不女?我早就发誓要将这笔帐加十倍、加千百倍的还在嬴家子孙身上!”
“那是帝太后一个人的事,于我们这些无辜的嬴家子孙有什么关连?quot;
坐在床边的子婴开始说话:“将他绑起来,交廷尉发落。”
“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打蛇不死,反遭其殃,这是赵高你的名言,quot;幼公主冷冷地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韩谈,将他斩了!”
韩谈一挥剑,赵高惨叫一声未完,头已落地。外院赵高带来的侍从,也早为埋伏的宦者所解决。
☆、忆始皇
脖颈之痛恍如新,人头落地那刻,赵高喉中发出尖利的嘶吼,多半恐惧,他终是去了。
赵高贪生怕死至今,却没料到自己的结局,自己的末路在他最为辉煌的一刻终结在自己所轻视没有能力的毛头小子身上,他只不过是他的棋子,赵高心有不甘,他已识不清自己的内心,他不晓得自己是被欲amp;望驱使,还是心有仇恨,他情绪激动两眼睁圆睁,扒望着天边的金光,他伸长手想要进去,然,仅一瞬,金光闪退,地面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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