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无论他多么想逃避,血淋淋的事实都一回又一回反复刺穿他的胸膛。
他知道、他不得不承认:母亲生前早已认出了盛林。而他,正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帮凶。
他把林静池的另一个儿子带到母亲眼前,逼迫母亲接纳。母亲崩溃时,他还以为她又在小题大做。母亲认出盛林的那一瞬该是什么心情?强颜欢笑为了自己招待盛林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林静池当年抛弃母亲,让她从此丢掉半条命。二十二年后他接过林静池手中的凶器,拿走了母亲另外半条命。
晏灵臻,这个苦命的女人,终于为自己一生最爱的两个人,赔上了性命。
而那个时候,他却在为了不能与盛林长久地在一起痛苦纠结。
晏棽每每想起这些,大脑便如被锯子来回切割一样疼。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无法控制地用头不停撞击墙壁。脑中失控的晕眩感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疯掉。
他其实巴不得自己能真的疯掉。那样他就可以忘掉所有的痛苦和愧疚,抛下一切良知和底线,像盛佳敏那个疯女人一样用尽卑鄙的手段去憎恨、去报复,去毁掉所有害死母亲的恶棍!
晏棽的双眼逐渐充血。他转回视线落在林静池身上,一个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击他的心防。
凭什么?
凭什么负心的人家庭美满、妻贤子孝,他的母亲却要一个人孤苦凄凉日日经受煎熬?!
凭什么林静池要被所有人保护着,还睡在要与大儿子相认的美梦里,他的母亲却要独自承受盛林带给她的打击?!
这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如果没有,他是不是可以亲手为母亲讨回的公道?
只要他现在对林静池说出真相,他就能毁掉林静池这二十余年来,享受过的每一天的快乐宁静。盛佳敏的世界,也会跟着天崩地裂。
晏棽面目扭曲,往病床前靠近一步。
林静池见他肯接近自己,灰暗的脸色泛起一点血色,眼睛在泪水的濡湿下闪动微光。
晏棽缓缓俯身靠近林静池耳边。那句比淬毒利剑更毒辣的话,在他口中翻滚冲撞,迫不及待想要冲破牙关刺出去。他颤抖地张开双唇。面上却骤然一凉。
林静池颤巍巍地抬起手,终是碰到了晏棽的脸颊,唇角露出轻微的笑意。
晏棽猛然后撤,脊背抵住病房的墙壁。
他究竟在做什么?若是真的说了出去,他与盛佳敏、林静池还有什么区别?还有盛林…盛林又该怎么办…
晏棽捂住脸孔,肩膀抖动着,口里发出似泣非泣的哽咽声。
母亲临终前,嘱咐他“不要怨,不要恨”。他过去茫然不解,如今终于清楚,母亲似乎早已预见他今日的疯狂和不甘。
那句最后的嘱托,是对他的祝福和期望。晏灵臻的儿子,要像她一样,一生清白、无愧于心。
晏棽咬牙收住喉间的抽噎,没再看林静池一眼,快步往病房外走。
他做不到不怨、不恨,他只能躲开与盛家有关的每一个人,再不相见。
林静池吃力地欠起虚弱的身体,慌张地喊他。
晏棽手握门锁,稍微侧过点头,红着眼睛轻声道:“她不恨你了。去世之前,也没提过你。所以,”晏棽微微晃了晃,手指紧攥住把手,“你就好好地,跟你的妻子,还有…孩子,过日子吧…别去那边烦我的妈妈…”他打开门,留下最后一句话,“忘了我们吧…我们也不会再记得你…”
晏棽走出去。盛佳敏立刻跑回病房。盛林停在半路等着晏棽。晏棽像来时一样,一眼不曾看他。
“晏棽!”盛林终是忍不住,跑上前抓晏棽的手。
晏棽甩开他,头也不回往前走。
“晏棽!”盛林锲而不舍,跟在晏棽身后追赶,“晏棽,我知道我妈做得不对,我…”
“分手了。”晏棽面无表情,只甩给盛林三个字。
“不分!我说了不分!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会第一个提分手!”
晏棽突然加快脚步跑下楼梯。
盛林追着往下跑。病房里传出盛佳敏的痛哭声。盛林的心脏猛然揪紧。他焦急地回头看一眼病房,双脚被钉在原地无法再挪动半步。
“晏棽!”他用出全力,绝望一样呐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闪电撕开幽暗的天幕,沉闷的雷声紧接着炸裂在医院的透明穹顶之上。
晏棽不敢多停一步,在隆隆的电闪雷鸣之中冲出医院。
暴雨倾盆。晏棽仰起脸,让雨水尽情冲刷过脸庞。干涩的眼睛又变得湿润。晏棽在漫天的大雨放声嘶喊。
过去了,都过去了。爱的恨的,苦的甜的,全都过去了。
从此以后,他只剩下他自己。
七十六
一连数年,每到清明总要下雨。昨天傍晚盛林从公司总部赶到外公家,天边的火烧云绚烂明丽,仿佛当真有鲜艳的火焰在云层里燃烧。外公还说今年的清明老天总不会再下雨。清晨起床一看,淅淅沥沥的小雨已将花园都浇透。
外公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硬朗,每年扫墓只有盛林与母亲同去。再过几年,盛佳敏怕也会有心无力。
按家里的规矩,清明扫墓要尽早。五点整,盛林穿戴整齐到餐厅吃早餐。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盛佳敏被她的护理师搀扶着走下楼梯。盛林起身替下护理师,扶母亲在餐桌前做好。方姨把盛佳敏的早餐端上来。
林静池去世后,盛佳敏的身体、精神每况愈下。苦苦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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