惚的任有家被弟弟带著回到病房,去收拾父亲的遗物,在病床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简短的遗书。
“有的话当著面说不出来,雅丽,对不起;有和,对不起;有家,对不起。我这辈子太失败,我活够了。我软弱自私,毁掉了这个家,儿子们还对我这麽好,我是怀著幸福去死的。雅丽,你不要为我难过。有家,有和,你们千万别学爸,以後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对她好,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和偏见,就去伤害她,也毁掉自己。”
这个纸条没有抬头署名,也没有签上日期,他们只认出是父亲的字迹。兄弟俩一起看完,决定把遗书交给母亲,这是父亲最後的愿望,虽然并没有确切指明。
认领尸体、通知母亲、安排丧葬事宜,基本上都是任有和在办,他坚持让哥哥多休息,因为对於跟父亲共同生活了太久的哥哥而言,这些事一定会带来更大的创伤。
对於两个在校学生,校方在时间上给了很大方便,毕竟是死了亲爹,请假办理丧事是人之常情,只要能尽快结束返校,不再耽误太久。之前父亲住院时,他们俩就无法像其他正常的学生一样,只能尽量轮换著抽空照顾病人,校方也一直管得不严,甚至还想为他们在校内发起捐款,任有和考虑之後婉言拒绝了。
他始终还是那麽想,这些事只是他的家事,那麽就应该由他尽力去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他没有权利也不能期待无关的人来帮他,那会让他变得软弱和贪婪。
年龄不能拿来当作逃避的借口,他已经是个男人,那麽在开始享受属於一个男人的权力,比如xìng_ài、独立自主的意志、拥有自己的理财帐户等等之余,还必须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他在极力避免变成父亲那样的人,终他一生,他都必须保持这份自我警醒。
至於哥哥,那是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理所应当要去保护对方。自从他逼迫哥哥接受这种复杂的关系开始,他就要把那份责任也转嫁到自身,非常公平──获得,所以承担。
哥哥对此总是颇有微词,不断强调自己才是年纪较大的那一个,不能够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顾和保护。他因此变得更加强势,用哥哥身体不够健康和精神上受了打击作为理由,把哥哥隔绝在那些烦心又伤心的事情之外。
他对父亲的感情要比哥哥少得多,或者说根本就谈不上什麽感情,所以他会是比较坚强,足以应付这些事的那个。这理由足够让人信服,连第二天就赶来的母亲也认同,但在守夜的第一晚,哥哥跟他一起跪在灵前,半夜无人的静谧时刻,哥哥看著他的眼睛、握住了他同样冰冷的手。
“有和,你也很伤心。你到现在都没有哭过,装作很坚强,对他没有什麽感情的样子,这不好。”
哥哥是唯一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他眼睛发胀,脸上却在微笑,“我哭不出来……太久没哭过,都忘记怎麽哭了。”
哥哥伸出手臂抱住他,把他的脖子摁在自己温热的颈窝,“想想我们再也见不到爸了,回忆一下小时候他也哄过你,给你买过玩具……有和,我们只记住他对我们好、让我们快乐过的事情,把他不好的地方都忘掉吧。”
任有和听著哥哥的话,努力地去回忆遥远的小时候,但他确实记不起来,父亲曾经对他有过任何善待,就算有,他那时也还太小,什麽也不记得吧。倒是从最近的相处里,他勉强能拼凑出父亲对他的几个笑脸:倚在门边主动而尴尬地跟他聊天、偶尔在哥哥面前说自己两句好话……尤其是那次从桌子底下踢过来一脚,当时的自己简直笑到不行,多麽邪恶隐秘又真切的欢乐。
於是他再次笑了,热烫的眼泪也随著笑容溢出来,一滴滴掉落在哥哥的肩头,把对方的衬衫慢慢浸湿。
哥哥轻轻抚摸他的背脊,用低柔的声音哄著他,就像他小时候被父亲狠揍过的任何一次以後。唯一的不同在於,现在的父亲老老实实躺在他们身後的棺材里,再也不会揍他了。
他莫名其妙地越哭越投入,这种感觉接近幸福。时间过了这麽久,他已经从小孩子成长为一个男人,他的感情和命运却如他想要的那样,折回了最初的原点。
他无声地哭泣著抖动肩膀,紧抱住哥哥说出含混不清的要求,“别离开我……哥……我很怕……”
哥哥似乎什麽都知道,摸著他的头发轻声说:“嗯,别怕,我不会离开。其实我也很怕……刚才还在跟我们说话,好好地……突然就没有了,你是不是害怕我也会那样?”
“是……”任有和终於承认,“太渺小了……我看著他掉下去,我好像听到‘砰’的一声。哥,我做了配型,比你更合适,我才跟他说,他就跳下去了。”
任有家沈默下来,他早就怀疑有哪里不对劲。爸爸在最後的话里,说过没脸去要弟弟的肾。
弟弟不肯抬起头面对他,但他知道弟弟是在问他,“那是我的错吗?你会恨我吗?”
弟弟等著他的回答,他抬起手指为弟弟拭去眼角的水迹,“这不是你的错,有和。”
“哥……你在安抚我吗?就像你安抚别人那样?”弟弟的声音在颤抖,与近日来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冷静大不相同。
弟弟毕竟只是他的弟弟,外表伪装得再强硬,内里也仍然会害怕,心底还残留著旧时被哥哥抛弃时的那种恐惧,尤其是此时此地,只剩他们两人如此安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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