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打仗死了很多人,他们就像这样成群结队地去。”
桑莲城吞一口口水,窝起脖子闭起眼睛,默念起“阿弥陀佛”,十三郎挨着他,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他握着龙骨刀的手,心里特别想抓住那只手,哪怕一瞬间也好,让他感受到同伴的体温,可他几次擦干手心的冷汗,终究没敢把手伸出去。
就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十三郎忽然把刀换了个手,一把抓住他那只因恐惧而冰冷僵硬的手,他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时候他满可以轻描淡写地道句谢,或是漫不经心地回握过去,但他没有,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牵着手,在猛鬼的队伍里走着自己的路。
几个书吏打扮的人走到花七身边,看样子有些急,正低头查看手中案卷,桑莲城一瞧,不正是那夜找他去赶考的三个鬼吏么,他给花七使眼色,让他去瞧卷宗,花七本来不明所以,可探头一看,密密麻麻的卷宗上写满了名字,“桑莲城”三个字赫然在列。
聪明如他,哪能不明白,立刻朝桑莲城颔首,莲城便扭过头来,向当中的老吏打躬:“老丈!”
老吏闻声抬头,看了看他,似乎并不认识:“你叫我?”
桑莲城不免惊讶:“老丈看的是什么?”
“又要考地官了,我奉上头的命,按这名单去召集各地考生。”
桑莲城一愣,十三郎拉过他:“看来这时候我们还没死。”
脖子后头鞠十九悄声说:“他顺着这条路走,我们肯定也能回去!”
周围几头大鬼被说话声惊动,纷纷转头看向他们,其中一只鬼长着铁牛角,鼻孔上拴着金环,从额头到两鬓长满了大小不一的圆眼睛:“这么吵,是人吗?”
另一个是独手独脚独耳的独眼鬼,用占满整张脸的大眼睛呼扇着把他们看一遍:“不是,脑袋上没名字,也是鬼。”
还有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的人形鬼,咕哝着:“能吃吗?好饿啊。”
桑莲城大骇,赶忙拉着十三郎快走几步,插进前边的队伍,十三郎难得笑了出来:“至于么,怕成这样?”
桑莲城有些赧,松了他的手:“谁像你呀,龙头龙尾的,天不怕地不怕。”
手里一空,心上好像也空了,十三郎把他的手拽回来“我不笑你说我冷,我笑了你还不高兴,你比鬼难对付多了。”
两人正说着,后头的人形鬼大口一张,囫囵着把牛鬼吞下了肚。
桑莲城忽然停住脚步,十三郎以为他闹脾气:“男人心眼不能太小,否则……”
桑莲城把手握紧了些,定定看着他:“有臭味。”
十三郎应声攥紧龙骨刀,花七觉得不对也从后头赶上来,莲城则专心搜寻队伍:“就在前边,不远……”
说是百鬼夜行,其实长蛇般的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少说有几万只鬼,这么多鬼摩肩接踵聚在一起,要找一只鬼犹如大海捞针,半晌,莲城指着前方十多丈远一个衣着艳丽体态轻佻的年轻女子:“是她,那个女的!”
十三郎迅速跟上,只见那女人左手提着盏红灯笼,右手托着一个细木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毛茸茸的红皮狐狸,走到近前他们才看清,她脸上长着肉瘤,容貌极其丑陋。
三人慢慢向她靠近,桑莲城走到她左边,花七走到她右边,十三郎则跟在身后,女人完全没有戒备,反倒对花七相公很感兴趣,频频往右看,看着看着,两人渐渐眉目传情起来。
鞠十九跟十三郎咬耳朵:“哎呀呀,太不正经了。”
花七倜傥地摇起折扇:“大娘子姓甚名谁?”
鞠十九打趣:“那把扇子还没丢啊。”
女人妩媚地笑起来,更显得奇丑无比:“小女食娘子,官人是?”
花七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春光灿烂:“小生李大朗。”
食娘子引着他们离开百鬼行列,在黑暗中随便找一处地方,把织锦外罩往地上一铺,便请几人分宾主入坐,随后她打开那架细木笼子,抓出小狐狸往地上一扔,红毛狐狸嗖地一声就化成了一缕青烟。
食娘子还是摆着那副丑陋的媚态,慵懒地道:“锦侯,上酒。”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琅琅从青烟中传来:“是!”
转眼间,摆着一壶酒和四只小杯的托盘便被那看不见的“锦侯”捧到席间,酒杯分别落在几人面前,白玉酒壶缓缓升起,先后为众人斟满美酒。
花七相公略一打量:“看大娘子的气色,像是有好事临门?”
食娘子咯咯笑起来:“大郎一表人才,又善解人意,要不是我已经定了终身……”
说着她又换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娇媚样子,桑莲城和青十三郎实在看不下去,忙低头饮酒。
第9章 第二通
酒是销魂酒,花七和食娘子很快就喝得熏熏然了,桑莲城一直关注着那只看不见的狐狸精,怕一会儿打起来他出其不意,花七假装喝着闷酒:“哎呀,可惜大娘子已定了终身……不知哪家公子这么好的运气?”
食娘子搭上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城东一个姓金的书生,和他约好了,三日取他的性命过来完婚,正是今天!”
花七心中恶寒,表面上不无遗憾地:“那给大娘子道喜啦。”
食娘子美滋滋道谢,忽而又愁眉不展:“只是我这脸……哎!”
花七收起折扇,拿扇柄微微挑起她的面庞:“大娘子的脸,小生倒能治。”
这无异是久旱逢甘露,食娘子立刻让那叫锦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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