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佩多刷地梗直了脖子。小孩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另一位,惊奇地转过头来。阿劳迪心里轻微地一抖,他看见这孩子左眼湛蓝,右眼却是血红的。
“法官大人,”失格的监护人苦着脸,“您别被这小子卖萌的外表骗了啊!别看他装可怜,平时闹腾得一比那啥……”
“那是你的教育有问题。”
“相信我阿劳迪,你看我这正直的眼神怎么可能干出伤天害理的——”
“闭嘴。”
凤眼冷冷一瞥,斯佩多哑了。阿劳迪视线垂到小家伙身上,看见那对有些令人心惊的异色眸子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他沉吟一下。
“过来,换洗完我带你出去吃饭。”
也许是浅发少年身上的气场有种让人感到安全的成分,也许是真饿坏了,小孩立刻抛弃了旁边不靠谱的那位,把他‘不要跟陌生人乱走’的训导丢到了脑后。斯佩多咬牙切齿:“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
“哥哥真好看。”
“阿劳迪你瞧!!小小年纪就知道油嘴滑舌了!!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啊……”
“那是你的教育有问题。”
转身走开,见小鬼高兴地哒哒踅到他脚边拉着他裤腿,阿劳迪一瞬又想起了此前在活动室里死不撒手讹上自己的那位,回头看看,某人正蹲墙角画圈。
“今天把他交给我吧。你不是还有论文要写?”
斯佩多一楞,然后突然涕泪交加地再次飞扑过来:
“嗷——!!!阿劳迪你真是救人于水火来世我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闭嘴!”
***
“名字?”
“骸!”
“几岁了?”
“四岁半~”
“四岁半就打算自己上灶,不错吗。”
回学校路上后座明显见轻,感觉好似家电以旧换新。四岁半的骸背着小挎包,讲话声音尖尖的,乖觉神情里带着一股鬼头鬼脑的天真。
“阿劳迪哥哥快看快看!!!!”一路上指这指那。
照看这么小的孩子,大概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经验匮乏,阿劳迪多少也能想象斯佩多的狗急跳墙之相是怎么来的。不过他毕竟没有斯佩多那么嘴碎,而且天生有种庄严的模样。阿劳迪不作声骑车,感觉身后的小手揪着自己的后襟。三岁看大,他倒觉得,骸虽然表面叽叽喳喳有些像斯佩多,但骨子里怕是不一样的。这孩子很会察言观色,并不执拗,将来走到人世上,或许是那种通脱得近于漂泊的类型。
这样预测未免过于遥远且令人伤感,不知阿劳迪此时是否也曾想到斯佩多的将来,以及自己的将来。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载着骸驶进了校园的时候,他还没有考虑到这一天接下来的麻烦。
“yoooooooo!!”
男生宿舍走廊里一阵哄动。邻近的弟兄们闻讯一拨一拨组团过来参观,眉开眼笑:“什么时候生的?”
“哎你们看,长得是不是像经济学院那小谁!!就是头发有点稀。”
“哪儿,这叫天庭饱满……”
“…………”想想解释起来大约只会愈抹愈黑,阿劳迪还是选择了一贯的冷面路线。基友们也知道对这位开玩笑难度太高,很自觉地都跑去逗小孩玩了。
“来,给你喝酸n_ai~我们实验室用r-u酸菌自己做的哟。”
“诶嘿嘿小盆友要不要看画册?”
“不——行!把你们那些个工口书收起来啊混蛋!!都回去回去,没见过人家带着孩子来上学么!!”
同宿舍的纳克尔终于忍无可忍,把那群大笑不已的家伙推出门去了。阿劳迪隐约觉着最后那句话有点什么不对劲,没来得及细想。纳克尔关上门,看见小孩抱着刚才别人给的杂七杂八零食,坐在他床沿上脚不着地踢踢踏踏,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转身冲阿劳迪说:“怎么不带他去外边逛逛啊?学校里怪没意思的。”
阿劳迪还没答腔,骸就脆生生说:“很有意思啊,我喜欢!”然后赶紧瞥了一眼阿劳迪。注意到这神情,少年心里又是稍稍一抖。
“我下午还有一节课。”
“不是什么要紧的,翘了算啦——唉,当我没说。”纳克尔知道眼前这位雷打不动的勤勉作息,劝他偶尔放浪形骸估计是白费力气。“话说回来斯佩多那家伙也真有的受啊,这么早就要养小孩了,他不是连女朋友都还……”
阿劳迪轻微地咳了一声。
纳克尔顿时也意识到在小家伙面前说这些不太应该,忙瞅瞅一边的骸,见他哧溜哧溜低头喝饮料,稍微放下心来。回到自己桌前一边一边和气地问:“小家伙,将来想做什么呀?”
这话题让骸开心起来了。跳下床,两只胳膊费解地大幅度比划了一阵:
“我要——世界大战!!!”
纳克尔手里的厚厚几本弗雷泽人类学劈里啪啦掉到阿劳迪脚面上。
幼时的情绪产生的快变化的也快,很快投入到自嗨中去。小凤梨在地板上念念有词,来回冲杀,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三观不正的宣言吓到了大人。纳克尔弯腰拣书,许久抬头,以一种忧患的眼神望着阿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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