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止戈调令,与十数位江湖同道缉捕江泛,生死不论。
他无可无不可地追了江泛两年,终将他堵在一处绝崖上。
其余同道皆已走散,最后只剩简钧天与江泛二人。
江泛背向山崖,端坐横剑于膝,风仪潇洒,白衣在凛冽山风间猎猎作响。
简钧天汗湿长发黏粘在颈侧,形容狼狈。
江泛笑道:“……原来是师弟呀。”
简钧天看着他膝上新剑,剑锋清亮如水。
等天下止戈其他人到时,江泛胸口插着柄剑,跌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再之后,简钧天便成了天下止戈的新盟主。
话本中未有过落崖而死的白衣高人,因而江泛好端端地活了下来,在清漳江边住下,捡了个徒弟养着玩。
江雪舟自有记忆以来,便在江泛身边,名为师徒,情同父子。
他天生聪颖,可以用极短的时间学会常人一生都无法学会的东西,纵是江泛也感概他资质之佳。
正因如此,他事事浅尝即止,不肯花费多余心力。
江泛纵容他至溺爱,甚至送了他辟寒犀,自然不会多苛责他。
他自己不爱练剑,却爱看师父舞剑。
江泛看过诸派功法,几年来也没闲着,自个儿琢磨出了点新东西,随性而为,竟也入了新天地。
他们本该是一对再快活不过的师徒。那日江雪舟惯常坐在廊下,见师父舞到精彩处还拍手叫好。
江泛拿他无法,无奈苦笑,忽心口生痛,气血上涌,一下失了神智。
江雪舟起先并没发现什么不对,直至江泛运剑时带了剑气,擦过他身侧。
他们从前动过手,大多是江泛与他闹着玩,从没有如这次般杀机毕露。
江雪舟人懒散,剑法却不差,在全力施为的江泛手下也过了十来招,才被剑气刺穿腿骨。
又几招后,身上添了许多道伤口。
危急时候,江泛终于回了点神智,一袖将他推远,嘶声道:“……走!”
江雪舟不是婆妈性子,走得干脆,待止了血后才回转,除了腿上伤得厉害,其余伤势并无大碍。
江泛调息方毕,见他归来,却背过身要他离开,别再回来。
原来他早年时候看了别派秘籍,心血来潮也练过那些内功心法,初时不明显,时日久了却极易走火入魔,运功越多,发作越快。
此次不过是一开端,下次若醒转不及,江雪舟绝无活命道理。
江雪舟也固执,跪在他脚边,道:“只要我勤练剑法,终有一日能制住师父。待我学了药理,受伤也算不得什么。”
江泛怒极拂袖,作势要打他,最终只摸了他头,无声叹息。
江雪舟说得有底气,实际上并不顺利。起初江泛发病时,他仍是受伤得多,最严重一次,全身骨碎,难以动弹。
他在江边躺了三日夜,天上又落雨,浑身泥泞,以为自己便要这么死了。
江泛清醒后遍寻他不见,心急如焚,找到他时几乎探不到他气息。
事后江泛欲自绝经脉,江雪舟横剑颈侧,与他道:“你若敢死,我也不活。”
但情形总算好起来了。
十九岁后,江雪舟再未受过重伤,医术有成,能为江泛调理经脉。
有些事无法避免,江泛发疯时间越来越长,脏腑损伤越来越大,但难得能透口气,不用惧怕哪日错手杀了心爱的小徒儿。
此时他已不再练剑,清醒时候便携鱼篓去江上垂钓,与江泛说些往事。
最常说起仍是剡山旧事。
他道:“剡山常有大雪,离尘绝俗,这清漳江怎就见不着点雪味呢?”
江雪舟陪在他身边,道:“那我们便往北边去。”
江泛摇头:“我曾与人做了许诺,安安分分过隐居日子,不好随处走,万一见着故人便更糟了。”
江雪舟在他耳边怂恿:“……我们可以偷偷地去,看见雪了就回来。”
江泛最常提起的仍是简钧天,他道:“师弟从前在剡山时候被人欺负得狠,瘦巴巴地没点肉。那脸是瘦了,眼睛倒大,看人的时候像只可怜兮兮的小鹿。”
江雪舟知道些江湖事,半信半疑:“天下止戈的盟主小时竟是这软绵绵的性子?”
江泛与他拍胸脯保证:“错不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江雪舟想及听见的传闻,有次问他:“我听人说,当年简钧天将师父追至无路,以此为功劳,才顺利任了盟主,可有此事?”
江泛道:“他为天下止戈效命,怪不得他,况且……那时崖上……”
江雪舟挽他胳膊来套话:“况且什么?崖上你们说了什么?”
可惜江泛身体软得像团棉絮,连一个最轻的字也没气力说了。
他不甘心地看着江雪舟年轻的面孔,想着还有许多话没与傻徒弟讲。
早几年有次与简钧天见面,他曾用夸赞的口吻提起自己的小徒儿,眉目间的神采怕与世间的寻常父母没两样。
简钧天时已任了天下止戈盟主,特从宝库里取了柄剑与他,道:“师兄曾说剑总是冷的,你瞧这辟寒犀如何?”
江泛拂过剑柄,手底下有淡淡温热,不由眉峰微抬:“竟真有这般奇物。”
简钧天抿唇浅笑:“那便送给雪舟吧。”
江泛道:“你怎比我还宠他?”
简钧天道:“师兄既如此赞他,必定是个好孩子。”
江泛受不得夸,便拉他偷偷去瞧小徒儿。
小徒儿百无聊赖地坐在小舟上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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