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修补好左鸿的意识,他的记忆也回不来了。因为记忆是依赖于意识的,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做为基础的意识已经出了问题,依附于它的记忆怎么可能完好无恙。
黎危沉默了一阵后道:“左鸿是我血缘上的父亲,我小时候最常呆的地方是实验室,他把我锁在封闭的仪器里,最长的一次应该超过了一个月,漆黑的封闭空间,我当时是六岁,很奇怪我居然活下来了……”
黎危打了个哆嗦。
凯轻声道:“你不想说的话可以停下。”
“没事。其实我记得的也不多,也没什么好记的,都是差不多的日子,日复一日。”
黎危又说了一些记忆片段。
“你以前没考虑过起诉他虐待幼童?”凯问。
虐待事件是很受重视的案件,只要当事人起诉,一般来说都会得到比较圆满的解决方案。
黎危道:“我小时候的经历比较复杂。从左鸿的实验室逃走后,我爬上了一艘载货飞船,这艘飞船中途被星盗抢劫了,因为我是躲在货舱里,所以我也被星盗带走了。我和星盗一起生活了四年。后来他们被军队围剿了,我才回到正常社会。
“回归正常社会后,我忙着适应新生活,当时左鸿在几光年外的遥远星球上,我没空去怀念他,而且我也不想记起他,后来也没特地想起过,所以也不会去想要不要起诉他这种复杂的问题。”
一阵风吹过,下起了一阵花瓣雨,黎危伸手捉住一片花瓣,捏在指间,他把花瓣递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松手把它放走了。
“我应该是在九岁时第一次看到真花,有个星盗是植物爱好者,种了几盆植物……抱歉,扯远了。”
凯摇头:“没事。你现在打算起诉左鸿以前的虐待行为吗?”
黎危坐在风中思索了一会儿,道:“不了。只起诉他这次的谋杀行为,他用了灭魂枪,我认为他是真的想杀我。”
如果起诉左鸿曾在他小时候虐待过他,那么,他就得提供自己当年的记忆做为证据。他不想这么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翻看他年少时的记忆。
左鸿如果知道这一点,大概就不会追杀他了。左鸿追杀他只是不想身败名裂——至少最初是这样。如果左鸿知道他没打算用当年的事威胁自己,估计不会铤而走险。
凯道:“有部分调查员的观点是左鸿使用灭魂枪不一定是为了杀你——他只开了一枪,对意识强大的创世者来说,不会致死,只构成故意伤害罪。他可能只是想威胁你,例如威胁你不要去起诉他。但因为你们都意识受损,记忆不全,这个观点无法被证实。”
“那他用病毒企图造成造物世界崩溃呢?这是他想杀我吧?”
“也无法被证实。是他把病毒放入了造物世界中,但无法证明他这么做是为了杀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只是想威胁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某人有这种想法。”
黎危扯起嘴角,笑了下:“我明白了,总之疑罪从无,谋杀不成立。”
“从你们现存的记忆推导出的结果是这样。”
黎危存档的记忆中只有左鸿对他开枪的记忆,至于开枪前他们谈的那些话没能存储下来。不过,那些记忆即使留下了也是麻烦,什么万能.钥匙、核心代码,不管是真是假,这种事情都太引人注目了。
“余青呢?他的记忆对案件有帮助吗?”黎危追问。
余青是段纲在现实世界的身份。
“他的记忆没有涉及到意识谋杀,可以说他对左鸿特别忠诚,特别听左鸿的话——不问原因地听从命令。”凯接着又主动道,“艾莎和亚历克的记忆中也没有能证明谋杀的证据。”
艾莎是钟意,亚历克是何思澄。
黎危叹气:“好吧。”
“别太悲观。即使无法证明左鸿是想杀你,他传播高危病毒、走私并滥用高危武器、非法入侵造物世界、故意伤害等罪名也够阻止他启用数字化意识修复了。”
数字化意识修复是一项医疗委托服务,购买了此服务的人,如果意识消亡或严重受损,便可由专业机构对他进行数字化意识修复——把备份的数字化意识植入他的大脑。
但一个危险的罪犯没有享受这项服务的权利。否则岂非等于让高危罪犯永生?正常人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余青和艾莎会怎样?艾莎帮过我。”黎危道。
“艾莎没事,她是被骗了,不过她聪明,醒悟得早。余青是从犯,肯定要坐一段时间牢。”
黎危点头。
凯笑道:“你知道这次的事件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吗?”
“什么?”黎危不动声色地问。
“那是一个造物师。”凯特别夸张特别沉重地叹了口气,“你确定你不是被征服欲支配了理智?”
黎危怔了下,然后大笑:“不确定。”
“那么你来万物公司只是冲rnyw4891来的?”
“嗯,只是为rnyw4891来的,我找了他很久。至于左鸿也在万物公司,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巧合。我不可能为了避开一个讨厌的巧合就放弃我喜欢的人。”
凯点头:“对,总不能因为喜欢的花旁边有一堆狗屎就放弃那朵花。只是,造物师……你的品味有点特别。”
黎危笑道:“是啊。所以我考虑辞职。”
“啊?!”
“我们在两个互相歧视的部门工作,不利于发展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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