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里的,在那些颠簸里,骨灰哆哆嗦嗦,不断的变换着位置,找不出那一片曾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
我看着他们进门,一应俱全的小区,装饰精致的家,然而把骨灰盒和遗像放到一间空房间。遗像因为相框太大不方便携带,所以只带了照片来,12寸的照片被折叠了三道,再打开就满是折痕——他们并没有索取电子档。
“我得去买个相框来。”
“别去,就这样放着吧,这个房间也锁上,别让别人看见。既然我们从来没有让这边的人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儿子,那么现在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许和安的妈妈没再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听从了丈夫的指示,连阳奉阴违都没有学会过,丈夫说不要联系,她就真的没有联系,于是这家里就只有一个声音了。
在以前许和安刚刚出柜,带着极少在钱在遥远城市里为生机而奔波的时候,每看到陌生号码,他的心脏都会跳的快起来,以为能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但当然,他后来就不这么做,而是神色如常的接起来,听那边或推销或拐弯抹角的找关系,或者说,你打错了。
许和安的父亲拿出钥匙锁上门。我站在门里,看着那张被折的很委屈的遗像,有一道折痕刚好在嘴唇那里,那勉勉强强的笑,就变成了面无表情。
我听着他的父亲给他的弟弟打电话,让他下班过来一趟,他的母亲补充了一句,说“带岩岩过来。”
“对,带岩岩过来。”
他的父亲,又重复了一遍。
我悠哉的闲逛这座房子。布置的很温馨,有一个可能经常住人的客房,在角落里总有散落的小孩书籍和玩具,食物柜里也有零食。对了,以许和静的年龄,他这个时候定然已有小孩了,就是那个叫“岩岩”的孩子吗?
我在书柜里找到一本相册。我没有实体,没法直接接触,但这并不影响我进行观看。这里夹着很多相册,不少尺寸看着,就是手机里照片洗出来的。有一家人的,单人的,许和静的照片一开始很多,从青葱到成熟,然后有一整本是他和一个女人的结婚照,之后就是日常照、怀孕照。再往后,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便基本上出现在每一张照片里,从光着屁股,到现在强装大人。
这里没有任何一张许和安的照片。但他不会在乎这些,若真看了,想必真会觉得,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庭同样过的有滋有味,丰富多彩,毕竟,不是缺了谁就过不下去,不是么?
我想看看这个小男孩,许和安的侄子。
我等到下午六点多,一个急促又毫无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一定是那个孩子,因为我已看到老太太高兴起来的笑容,匆匆过去开门,一个虎头虎脑,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头撞到她的怀里,撒娇般的蹭了蹭,憨声说道:
“奶奶,我好想你,你和爷爷去哪里了呀?都不带我去!”
“岩岩哟,我的乖孙子,奶奶也很想你呀!”
她慈祥的摸着岩岩的头,抱起来也是一顿蹭,却不说他们去了哪里,又招呼男孩身后的男人进屋。
“和静啊,快进来啊。”
男人就是许和安的弟弟许和静。我惊讶的望着他,即使已经从照片里看到他这些年来的变化,然而亲眼所见和照片毕竟不同,这,这真的,真的是……
——物是人非。
可惜许和安不能亲自来领悟这个道理了。
许和静放下手里拎着的肉、菜,他脸上还带着沉静和略为悲伤的情绪,轻轻的说:
“妈,大哥他……”
“嘘!”
许和安的父亲听到了开头,就神情的紧张的冲上来说:
“不要在岩岩的面前提他!”
我有些好笑,这个老头竟然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原来同性恋是一种听都会传染到的疾病吗?
许和静脸上有些无奈,显然很了解父亲的性格,把岩岩从母亲的怀里抱下,转递给父亲,就拉着母亲到了一旁继续问:
“妈,你总该和我说说大哥是怎么回事吧,还有爸,你也不劝劝他,人死为大,怎么到现在还,还这个样啊!”
现在才是纯然的悲伤时刻。父亲带着孙子去了别的房间,母亲的眼圈于是红了,哽咽的说:
“你大哥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我和你爸去的时候就已经火化了,我们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许和静也发出了抽噎声。我以为他已经淡忘了对许和安的记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很深的感情,也是,这可是至亲的亲人啊。
他们的母亲带着最后的儿子去了那个被锁了的房间,带着他看了那张带着褶皱变形了的遗像,还那个灰扑扑的青花瓷骨灰盒。接下来又是伤感的时间,我索性背过身来,只听到身后有跪下磕头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哥”。
我对许和静的印象迅速变好了。本来,我是没那么喜欢他的。
我在没有存在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稀薄的关于许和静的记忆,想许和安父母的地方也过不下下去了,打定主意跟着他,去他家看看。
我的时间就这么少,无所谓遗憾不遗憾的。现在我只想都看看,不是给我,是替永远活不过来的许和安。
许和静在这里住了一晚,我则飘出窗外,看这陌生城市的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炸小肉丸亲的手榴弹,么!
谢谢大家理解和支持!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一个星期比10天更顺口?不过鉴于七章不够3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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