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越正一个人坐在公安局后面的绿化地中的观赏椅上,低垂着头,手上捏着一只没点着的香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东门吗?我们商量过了,打算联系一些受害者,一起把你给我们的录音交给媒体,反正这件事如果抖出来估计迟早要上报纸,先一步通过媒体的话,应该……”
“随便,”东门越声音有些干哑,他漠然地打断组长的话,“随便你们怎么做。”
组长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低声道:“组长,我能不能请几天的假?最近……有点事。”
“难怪看你总不在状态,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就放你三天假吧,”组长笑了起来,“你放心,到时候这件案子结束了,你可是大功臣!”
东门越神情莫测,淡淡应了一声,就直接把手机挂了。
他手指微微颤抖,无力地垂下,手机“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他却觉得连弯下腰去捡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膝盖上。
小组的动作很快,效率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晚上时西门晋打开电视,看到的本市头条新闻就是关于某知名医院背地里的黑历史的揭露。
他愣住了。
恰好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沉着脸接起手机,姜戈有些急切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阿晋,你有没有看新闻?现在电视里正……”
“我在看,”西门晋沙哑着嗓子,声音尚算淡定,只是握在手机上发白的直接透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姜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头沉默了一会,姜戈缓缓道:“我还以为是你……毕竟你上次问过我关于你养母的事情,我以为你知道之后是打算报仇的……”
“不是我!”西门晋捏着手机,都忘了用手杖,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踱到了窗边。他眉眼沉沉,透过浓黑的夜幕看向无穷的远处,几乎是叹息道,“那天东门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才打算弄明白有些事……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了……”
而此刻,万家灯火在夜色中缓缓亮起的时刻,全家团聚一起吃晚饭其乐融融的时刻,东门越却一个人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
红绿灯不停转换,他停在斑马线的一端,从高高竖起的风衣领口中仰起头,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市中心的电视墙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画面换转间,他看到了自家的别墅,一群警察押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打了马赛克,可是他依旧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东门自华。
押进警车的那一瞬,东门自华被迫弯下腰钻进去,印象中一直笔挺的腰背,瞬间变得佝偻,再无从前的意气风发。
东门越清楚地记得,或许是事业上的志得意满,使得东门自华看着十分年轻,每次一起走出去,大家都会打趣东门自华,说他们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原来,脱去那一层光环,东门自华一样是个年到中年的普通男人,他会弯腰,会蹒跚,会衰老。
可是,光芒太刺眼,总会让人不自觉就看不清一些东西。风光得久了会更害怕失去,于是越战战兢兢、越不择手段。
东门越掏出手机,十分平静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妈,是我。”
开车到家,李茹出来替他开门。比想象中要好一点,李茹没有悲伤得失去理智,相反,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她脸色看着还挺红润,一直到走进屋子,暴露在明亮的日光灯下,东门越才意识到那是李茹涂了厚厚的一层粉。
他想起不知道曾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越是要强的女人,面对绝望时越是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靓丽,漂亮是她们无往不利的武装和武器。
李茹化了很浓的妆,将所有的表情都掩盖在了厚厚的面具之下,平静地带着他往客厅走,东门越沉默地跟在她身后,酝酿了一路的安慰和说词在此刻却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忽然有些忐忑局促起来,就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此刻不安地想要接受母亲严厉的训斥。
屋子中有股很淡的菜香,经过厨房的时候,东门越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柜台上切了一半青菜。
“你爸爸和我说了,这件事是你干的吧,”李茹坐在沙发上,低头给东门越倒了一杯茶,“他告诉我,以前那些受害者的资料都放在了家里的书房里,你前几天突然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抄它?”
东门越浑身一僵,低下头,“妈……”
“站在客观的立场,我知道你爸爸做得确实不好,他欠下的东西,必须要还,我从前一直不知道他做过这些事,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拦住他……只是,站在私人的立场,我挺恨你的,不管你爸爸在外怎么做,他在家一直都是很称职的父亲,我,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把你爸给卖了,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有什么问题,你在家提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或者说,你在此之前知会一声,也比什么也不说要好得多……”
“……因为下不去手,所以才没有说,”东门越的目光一直停在茶杯上,杯中的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卷着,沉沉浮浮,“我挺恨他的,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明明可以做好父亲、好丈夫,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好院长?!名利和金钱有那么重要吗……”他的嗓子很又干又哑,像是被什么抓住了,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花费比往常更多的力气,“他毁了那么多家庭,最后也把我们家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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