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在地上嗑出血,脸颊被砂石割破,耳朵里尖锐的鸣响,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只是胸腔里有一头巨兽,在疯狂啃噬他的心脏,大口嚼着,鲜血淋漓。
那我呢?那我呢?
他一遍遍的重复喃着这句话。
直到眼里的光彻底熄灭,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然后他开始发抖,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手脚在抖,牙齿在抖,五脏六腑都在抖,他仿佛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淹没,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暖意。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和绝望,唯一爱他的n_ain_ai死去时,被姑父毒打时,被姑姑讥笑责骂时,被明妍冷落严惩时,都没有现在这样害怕。
他的胸口像漏风的墙壁,冷风不断的灌进来,呼啸着,尖叫着,告诉他……
随便处置。
像垃圾一样,随便处置。
“哥哥!我要哥哥!” 周嘉洛的哭闹声猛地划破他可笑的自怜。
他被一脚踩在地上,单薄的背脊没有丝毫挣扎,脸颊贴着污脏的地面,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的扭过头看向被抱走的周嘉洛。
辉哥带着人把周嘉洛送下山,只留下了那个叫阿彪的绑匪。
之后发生的所有,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跨过的梦魇。
当时宋涤新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格外沉重,他接触过很多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人,钟弗初的经历或许不是最悲惨的,但绝对是最绝望的。
一个对亲人始终抱有期待和爱的孩子,亲眼见着弟弟被救回去,自己却被推进地狱,那时他才十岁,那个母亲怎么忍心把他丢弃在绑匪手里?。
她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当时钟弗初的心境,就觉得y-in暗而绝望,双眼不自觉的红了。他看向眼前的诉说者,钟弗初却很平静,好像讲着其他人的故事。
宋涤新还是没忍住问他:“最后呢?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其实不问他也能猜测,当时的钟弗初一定被虐待过,但他担心的是更深一层的虐待。
“那人吸了毒,j-i,ng神不稳定,我在他手里只是受了些皮r_ou_之苦。” 钟弗初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说的隐晦而轻松。
宋涤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问道:“那最后你是如何逃脱的?”
钟弗初嘴角浮现诡异的笑意,带着些危险和残忍,“我杀了他。”
宋涤新瞳孔紧缩,他平复了许久心情,没再追问细节,转而问道:“那现在呢?你觉得你可以放下了吗?”
“或许从我拥有现在这个名字的时候,或许从我遇见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放下了。我不再是明烨,他的故事也不再属于我。”
钟弗初神色淡然,这段经历他埋藏了二十年,如今一口气说出来,却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般。
宋涤新当时欣慰的笑了,笑意真诚:
“恭喜你,钟医生,从现在开始,你的人生将由美好故事主宰。”
恭喜你,从无尽的绝望中逃离,奔向属于你的美好境遇。
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周予安,震惊、荒谬、痛惜、无奈……无数种情绪在心里翻滚,最后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钟弗初好不容易找到的美好故事,竟与所有苦痛出自同源。
爱是世间唯一的救赎,消弭生于绝处的恨。
但若爱与恨纠缠不清呢?
第三十七章
“我以前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周予安看着神色复杂的宋涤新,通红的眼睛里浮现不解。
“没…没问题,就是之前听别人说过,有些好奇。” 宋涤新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他身为心理医生,绝不能将病人的隐私透露出去,可他看着眼前尚蒙在鼓里的周予安,又觉得十分矛盾。
还好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周予安肯定很快就能从失恋中走出来,而钟弗初,恐怕又将再次堕入原先的处境里,甚至更严重。
何况,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又怎么能走到一起?钟弗初选择分手已经是对两人最好的结果了。
宋涤新刚要劝解周予安,就听他突然问道:“小新哥,弗初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或心理疾病?”
“嗯?为什么这么说?” 宋涤新有些诧异周予安突然的敏锐。
周予安盯着眼前的咖啡,他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水,但神色已经渐渐平静,说道:“我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虽然我妈当时骂的特别过分,但以弗初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决绝的要和我分开。”
他抬眼看向宋涤新,顿了顿说道:“除非……他有相关的心理创伤,而我妈妈刺激了他。而且他请你做心理医生,或许就与这个有关,你能不能告诉我?” 说到后半句时,眼底尽是渴求。
宋涤新叹了口气,隐晦道:“我不能和你说,我只能建议你,放下这段感情,对你和他都更好。”
周予安听宋涤新的口气,对自己的猜测多了几分肯定,他摇头说道:“不,我绝对不会放下的,如果他现在感到痛苦的话,而我也放弃他离开他,那他会更痛苦啊,我作为他的男朋友,不应该多陪陪他,让他开心一点吗?”
宋涤新惊讶的看着周予安,他原本认为以周予安的性格,会生气难过一阵子,然后忘掉这份感情,但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考虑的。
“可是……如果他看到你更不开心呢?” 宋涤新觉得钟弗初现在看到周予安,或许只会想起过去不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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