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途说,误会他了!
薄肃如此一想,为自己愤懑不平,好似受了极大冤屈,他快步走回小筑,进屋褪下披风,眉睫上仍结着霜雪,便提笔想写下辩解之词。然而十指受冻,冷得快要捏不住笔身,他写了个开头,字抖了一笔,便扯去纸张,再写一张,又歪了一道,再扯下掷于地上,再写。结果仍是不满,他不免气恼,却慢慢地停下动作,冷静下来。
此事解释清楚又如何呢?他劝戴洺洲回京是真,他对裴云惜家世怀有芥蒂亦是真,没想到自己一番直白之言,却是暴露了自己最不堪的品性。裴云惜已婉拒了他,说什么清高如他,难以企及,自己失言,确实怪不得他讥讽自己。
眉毛和睫羽上的雪化了,顺着脸颊侧面慢慢地滑落,好似一滴泪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渍,将自己方才一腔的委屈统统化开。薄肃抿着嘴将信纸拿起,对折,撕开,自知者明,他在裴云惜面前失了君子操行,实在无颜面为自己狡辩!
屋外飞雪连天,薄肃抱起裴云惜的寄情,用锦袋装好,独自出门而去。
待到婢女察觉他已不在万梅园,禀告了薄皇后,气得皇后额上筋络跳突,直喝水压惊。
另一头,说来也是惨。
当夜睡到后半夜,裴云惜浑身发烫,呻吟不止,夏梦桥听得了声儿跑来瞧他,却见他满面通红,额上冒汗。许是受凉起烧了。夏梦桥摇醒霍龄,催他去请大夫。霍龄只道皇后娘娘随行的御医怎愿替他们这等下人看病呢。夏梦桥骂他没心肝,也无法,只能洗了巾帕敷在裴云惜额头,又跑去爨间亲自熬了姜汤,喂裴云惜喝下。
这么忙活一夜,天也亮了,裴云惜仍是高烧不退。夏梦桥打算先带裴云惜出山看病,霍龄拦不住他,只得叫来马车,把裴云惜抬到车上,送他们出万梅园。
山间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夏梦桥搂着裴云惜,将颠落的披风重新又往上扯扯,哀叹道:“我怕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欠了你的债了,云惜。可把我折腾的……嘶冷呐……”
裴云惜烧得迷迷糊糊,口中还胡言乱语道:“是我……高……高攀不……上……”
“你这是要高攀谁呐?”夏梦桥无聊地接话,忽一顿,“薄公子?”
裴云惜无力地靠在夏梦桥肩上,一副似梦似睡的模样,面色憔悴之极,夏梦桥猜他定有心事,且与昨日薄肃登门有关。说起昨日,他与霍龄起身时裴云惜已不在屋中,下人说是黄飞云喊去了。不多会儿薄肃便上门寻他,夏梦桥道他不在,薄肃说可以等,那架势仿佛要等到天塌为止。霍龄对他阿谀,他也不掷一眼,而后薄皇后传话,霍龄才与夏梦桥离开,独留下薄肃一人。
夏梦桥寻思,薄肃定是钟情于裴云惜,看他的眼神如狼似虎,扒皮拆骨,啧啧。
“你说说你,都病成这样,还嘴硬呢。”夏梦桥捂着他软乎乎的脸蛋,邪笑,“大傻子云惜,薄公子多好一人呐,若不是他,我爹还不肯放我呢……你除了家世没他好,哪处攀不上他?这世间黄金有价,情意无价呀,何须用这有价去量那无价?问心无愧便可嘛……”
可惜裴云惜一句也未曾听进,顾着难受生病。回了霍府,夏梦桥请来大夫看病,抓了药,熬了汤,一口气给他灌下,呛得他眼角渗泪。
“乖啦云惜,喝下药才能好嘛。”夏梦桥还哄他。
此时裴云惜已清醒不少,委屈地瞪着他,虚弱道:“这药……忒苦……”
夏梦桥唇舌反击,拿手指戳了戳他心口,问道:“有你心里苦?都叨叨一路了,你与薄公子结仇了?”
“……”裴云惜不愿多谈,抿着唇,垂下眼帘,“没有。”
夏梦桥也不想在他病中逼问他,遂不再多言。如此养了两日,外头的雪停了,裴云惜的病也好了。浙商会馆送来了一封信,是裴明惜的回信,说是已忙完生意,想与他一叙。裴云惜高兴起来,欲立即披衣出府。夏梦桥想陪他,怎料霍龄此时倒回府了,见他出门心中不悦,拦下他耍无赖。裴云惜便道去会馆的路他认得了,无须夏梦桥陪同。待他出府,夏梦桥将霍龄踹了一顿。
因京城连日飘雪,街上摊贩零落,店家们差使伙计门前扫雪,一路走过,裴云惜发现似乎也就只他一人在闲逛。
将要走到会馆门口时,他远远地望见馆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有一人立在马车的窗前,正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着些什么。忽而,马车内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把那人的脸颊,那人羞赧地低头,似乎有些慌乱。不多会儿,马车走了,那人还痴痴地立在原地眺望,直至他望见了不远处的裴云惜。
“云惜……?”
“……大哥。”裴云惜神情肃然,稳步走去,“方才那是何人?”
数月不见,裴明惜清瘦不少,双颊上的肉削去一层,衬得眼眸愈发明烁,裴云惜知他在京城不易,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也不是他与人厮混的理由。
“方才是……”裴明惜说着,脸庞微红,眉梢飞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大哥?”
“是戴大人呀,哦不,我该唤他竹君。”裴明惜抑制不住笑意,又害怕裴云惜笑他痴傻,神情纠结道,“云惜,他听闻我在京城,从异地回来便先赶来看我,他道明了心意,我亦……亦信他!”
“可是大哥——”裴云惜欲言又止。
裴明惜拉过他,道:“前几日文惜道你来看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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