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来说,这种安全感被打破分解、又重新组装的过程实在是太痛苦了。但他没有办法,甚至生不出反击的力量来,因为小镇的人们待他太好了,他们是那么温暖包容,甚至愿意为他牺牲自己的利益。这让他想要发泄出的痛苦像锤在棉花上,软绵绵地拂了出去,又被硬邦邦塞回身体。
但他也同样无法理解焦先生这种所谓绵长的痛苦。生命是幸福而可贵的,不知多少人想要生命而无法获得,但若是……长久的生命呢?会不会也会痛苦呢?
横在远方的盈先生突然一动,左右向身边一拂,碎石水流蜂拥后退,贝壳小虾都被捻成了碎渣。何米再次被用力扼住了喉咙,他痛苦地捂住嘴,被焦先生像拎着小鸡仔那样提在了手里。焦先生好整以暇站起身,他胸前紧锢着何米,慢悠悠贴在何米耳边调笑:“我看老盈就是在人间住了太久,连最基本的进食方式都忘光了。既然不肯吸取万物精华,现在衰弱成这幅模样,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何米即使被捏着脖子痛苦的说不出来,也是依旧双眼血红地想要摆脱焦先生的钳制。焦先生明明可以轻松地让他失去意识,却偏偏不肯,他把指骨松开了一道缝隙,看着何米苦痛挣扎的样子,就像看着一只蝼蚁在无助地保卫家园。
实在太有趣了。在他看来,只有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毛玖才有些价值。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人类那样短暂的生命,于他而言不过白驹过隙,本就没什么需要在意。
至于老盈……
焦先生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几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他和应龙是龙族中唯一活下来的两个“人”。应龙对他浑不在意,大多数时候都在海底沉眠。他自己则在这世间游走,奇异地领略了世间沧桑人生无常。人类的生命于他而言,就与浮游的生命于人类相仿。莫说是深深探究了,便是分出些精神来考虑浮游的习性,他都渐渐从最初的兴趣磨成了最后的淡漠。
但老盈似乎对这个人类的感情很不一般。
他虽来桃源镇不久,但还是从各种渠道探得了老盈和这个人类的关系。这个人类是家政服务中心的一员,去老盈家帮忙之后,却莫名地和他发展出了畸形的感情。
只有短短几十年生命的人类,以及可堪称为永生的龙族,这种因没头没脑乱撞而牵扯出的感情,着实是分外稀奇。
老盈其实天性良善与他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着实想要知道,近年来因着被污染的水源、被急剧破坏的环境而丧失了大部分元丹之力的老盈,对人类就没有一丝反感么?
被他握在手里的这个人类单薄瘦弱,毛发短而软,像只还未破壳的嗷嗷待哺的小鸡仔。
他只需要一点力量,就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他很想知道,如果掐断了他的气管,或者干脆利落地剜出他的心来,老盈会是什么反应?
一股重力忽然由下而上捏住了自己的腰,何米只觉喉头一窒,他被钳住身体向上跃去,耳边的风声水声因重力作用一时间竟险些鼓破他的耳膜,他只觉身体转瞬间由重变轻。破水而出的一刹那,剧烈的水浪拍打让他眼前泛黑两耳嗡鸣,直到被钳紧着身体坐到了崖顶上,他还两股战战浑身哆嗦,终于因未知的恐惧而颤抖起来。“你也知道害怕?”,焦先生交叠着两条晃晃悠悠的长腿问道。他似乎对何米表现出的惧怕感到由衷的喜悦。他现在正与何米并肩坐在崖顶,正坐在刚刚盈先生与何米同坐的地方。
短短一息之间,身边坐着的人就从温柔又傻乎乎的盈先生,变成了这个暴戾又唯我独尊的焦先生。何米记得,焦先生刚刚与他说过,他和盈先生是同族人。
同族人……总归不会是人类了。
对啊,盈先生也不是人类。
只有何米自己是人类,会生病会难过、会哭会笑、会老会死,会感受到喜悦与悲伤的人类。何米活了这二十几年,第一次遇到感觉再也离不开的人,第一次遇到他愿意陪伴照顾一生的人。
然而在这样的一座小镇里,在这样看似祥和平静,能永远存在下去的桃源乡里,只有他是个异类。 … a2 何米一直觉得自己是迟钝的,好像潜意识里早就感知到了哪里不对,所以后来涂先生说的话、胡先生问的话好像都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只要捂住眼睛挡住耳朵,就可以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在小镇里继续生活下去。
如果这个焦先生没有出现,他可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会问盈先生的过去和未来,不会在意小镇居民的生死存亡,就在这种故意维持出的、看似平静的水潮里度过一生。但是他刚刚被焦先生踩裂了指骨,似乎肋骨也有骨裂的迹象。他现在眼前发黑双耳嗡鸣,冻裂的耳朵绽开血丝,鼻子和口唇间灌进的冷风好像将舌头冻成了一块铁板,咯吱咯吱的牙齿摩擦着铁板,含含糊糊地话都说不清楚。
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即使因为恐惧或拖延而不愿做出选择,也要承担不做出选择的结果。
因为一腔热血而投身的这段感情里,他仿佛才刚刚知道,面前的这位焦先生才是和盈先生同样的‘人’。他们力量强大如同能毁天灭地,甚至可以不老不死不眠不休。而他只是个普通人,从小到大的教科书都告诉他,人会成长会变老,最后会满脸皱纹牙齿掉光,拄着拐颤颤巍巍地上街买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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