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还是不签,这是个问题。
盈先生察觉到了何米的动摇,他马上从地上站起身,冲到何米背后就给他捏肩捶颈,他两手乱弹,恨不得从头到脚地将何米变成个白面丸子揉在怀里不让人看,虽然他那颗坚如磐石的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是强忍着哆嗦看着那张合同,努力忍耐着想要将它撕碎的冲动。
何米接过了合同,拿起笔,虚虚地在上面划了划。盈先生屏气凝神地踮起脚尖,两眼放出的无形电波几乎要将那张纸烧出两个大洞。
何米将笔帽从笔尖处拔了出去。盈先生的眼睛都直了,手指晃晃荡荡地在何米衣服上揪着,几乎抓不住何米的衣领。“哎……”果然,还是做不到啊。何米把笔一仍,将合同最后扫了一遍,将它撕了个粉碎。
“阿米阿米,没有复印件啊。”涂先生手臂伸出去又缩回来,对该怎么向胡先生交差纠结不已。
“别怕,等胡先生回来,我会向他负荆请罪的。”何米对涂先生摆摆手,随即对盈先生展开怀抱:“腿没力气,背我。”
盈先生“嗖”的一声从他背后跨回去,搂住何米的腿向腰两边一夹,轻松地就将他背在了背上。
他们向家政服务中心的几个人挥手道别,迎着夕阳走上了归途,二郎在他们身边咬着嘴唇哼唧,时不时用脚把地上的石子踢飞。
夕阳将他们的背影拉长,何米在盈先生背上拍了拍盈先生的肩膀,盈先生于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将二郎的胳膊牵在了掌心里。
这背影里唯一被切断的地方也被连接了起来,淡淡的墨色将背影晕染开来,地面铺开温暖的橘红色薄雾,天边的夕阳在地平线上陷落,那几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怎么总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呢?”吕小姐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眼睛,之后递给了涂先生,涂先生用长长的擤鼻涕声音作为回答。
何米自从回了家就赖在床上不起来了,他几乎十年没有发烧感冒过,结果被冷水一浇竟是病来如山倒,好不容易不打喷嚏了又开始嗓子痛,嗓子好了烧就又变高,烧退下了又开始咳嗽,就这么拖拖拉拉了半个月才有好转的迹象,在此期间楼下被破坏的地方又雇了人重新装修,盈先生则随时在何米床边待命,像个不知疲惫的陀螺那样转来转去,被名为老婆的鞭子抽打的团团乱跑。“别动,就在这里,把这本练习册上所有的题都完成。”
何米半躺半靠在床头,腿上平摊着几本二郎的数学练习册,耳朵上夹着短短一支铅笔。盈先生皱着眉头趴在床尾,抻着那张纸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想尽办法要让答案自己出现在上面,何米等了一会儿就觉得累,干脆用脚踹踹盈先生的小腿:“我看着你呢,别想再用手脚并用加在一起算数,这是一百以内加减法,你就是用上二郎的手脚也算不出来。”
盈先生惆怅地垂下了不存在的尾巴,又百无聊赖地将不存在的尾巴在床上拍来拍去,何米找准机会往床上一拍,不存在的尾巴被牢牢压在了他的手掌下。盈先生略带郁闷地看了何米几眼,只得继续趴下去在草稿纸上演算。好在他的智商不低,静下心来学习的话,千以内的加减法很快就能口算出来,他做练习册的速度越来越快,做完语文做数学,做完数学做英语,在这半个月过去之后,他已经能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写便签,用比较流畅的汉语表达自己的看法了。
在此期间,何米更是成了个十万分的难伺候的主人,早上要喝白粥晚上要吃蒸蛋,粥烫了不行凉了不行,甜了不行咸了不行,盈先生经常竖着尾巴趾高气扬地出厨房,又垂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进厨房,在烤糊了三个锅炸飞了五个烤箱煮坏了整整一筐鸡蛋之后,他终于能搬出香甜甜软糯糯的粳米粥,蒸出甜淡适中色香味美的鸡蛋出来。
何米品尝到入口醇美的食物之时,他的病魔终于被适时地赶跑了,但病魔的余韵仍旧残留在何米的身体里,让他有些四肢慵懒,无论如何也不愿挪动手脚。不过躺了这么久,再不做什么运动的话,身体就要生锈了。盈先生开心地捧着本《论语》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就滚到何米身旁搂住他啃他几口,或者躺在他的腿上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他飞吻,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黏黏糊糊地蹭到他背上吻他的耳朵喉结,何米总被他撩拨的心头下头一并火起,可是身体虚弱无从反抗,只能鼓着腮帮坐在床上生闷气。为什么看本《论语》就会这么高兴啊?!里面都是之乎者也让盈先生这么开心的点在哪里啊?!
谁能来告诉他啊?!
“盈先生,你听我说”,何米一把按住盈先生的手,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他:“我这段时间一直让你学习,并不是因为我故意刁难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当你一辈子的保姆,我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照顾你,但我也希望,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也能承担应有的责任,你明白吗?”盈先生被他这副郑重其事托付皇命的架势给镇住了,手里的书滚到地上也不敢去捡。“明白就好”,何米又躺回床头,将被子踹到一边,给盈先生看他支棱了不知多久的二弟:“我感冒刚好身体没力气,但又很想做爱,所以麻烦你耗费些力气,来操我缓解我的饥渴。
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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