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部分,反而因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了。现在的自己,脑子里的游青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她敏感,细腻,风趣而可爱,就像她写的那些信。(当然,当时,我并没有想起游青既然已经过世三年了,为什么我还会收到她的信?更没有想到,信上的字迹和日记本里虽然有点相似,但明显不是出自游青之手。游青的字更轻灵一些,更随意而潦草。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易寒我才想到的,我们大打了一架。)
回到旅馆,我又坐到了天亮,陆陆继继地流泪着,游青的日记我没有再看下去。我知道她日记里的手术没有成功。伯父告诉我,游青死在了手术台上,麻药还没有过去,她走得没有丝毫的痛苦,她的脸上还挂着希望的笑容。我想,因为游青,我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死让我更成加珍惜生活,可是游青的死,让我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去西藏祭天。因为,爱人的死,带走了我们的生活。游青死后,我只是活着,生活已弃我而去。我和姐姐一样,被爱情打败了,就这样我拖着一具空壳回到了德国。
作者有话要说:
☆、白色向日葵
“金黄的向日葵总是绝决地守望阳光,放弃了郁金香和玫瑰五颜六色的妩媚。如果,你找到一朵白色的向日葵,白的一如月光,那它一定是被阳光放逐,在一片金黄中孤独地生活。”
从布鲁塞尔下飞机,小小的机场人声鼎沸,到处破败不堪。易寒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早已知道事实,却没有阻止我去找游青的男人,尖锐的痛苦变成愤怒,我冲过挥拳,以为早已麻木的双眼又填满了泪水。拳着被他一把接住,他抓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怀里。我再也没有力气打出第二拳,像一个孩子缩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呜咽起来。
回到魏玛,生活如常,上课,打工,图书馆。我让自己很忙很忙,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躺在床上让自己对游青的愧疚的折磨下失眠,被动地感受夜的黑暗和静寂。我也讨厌有梦,我以为我的灵魂已经随着游青入土,可是梦里却让我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灵魂在忏悔。
萧易寒自从接我回家之后,就寸步不离,既不试图安慰也不试图鼓励。他的态度让我感动,但我不想让自己感动。还可以被感动说明我的心还在,我不想让自己因此对游青的更加愧疚。我也不会自杀,自杀的人是可耻的,他们不能上天堂。小的时候,抱着父母骨灰的姐姐和我就决定,不管将来是怎样的,我们绝对不会放弃生命。姐姐还常常告诫我,要好好活着,因为,爸爸妈妈在天国等着我们呢。虽然,最后她为了怀冰去了西藏,因为那里离天国近一些。虽然,她放弃了掌声,放弃了舞台,放弃了我,可是,她并没有放弃对生命的崇敬,要不然,她也不会皈依到活佛座前,在西藏的那一年时间里,她不知转了多少回圣山,走了多少遍圣湖,她的死完全是一个意外。突然而来的寒流夺走了她的生命,我想,一定是怀冰和我的父母想早点把她接到天国去吧?在天国的永恒里,繁羽一定和他们生活得很幸福。
那段日子里,易寒还常常陪着我去尼采的故居,我们在那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我常常坐在客厅的那张椅子上,看着正对着我的那位哲人秃顶上的皱纹和皱纹下那又混沌的眼睛。照片里的尼采,已经不是那个写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在人们面前用怒喝,“愚蠢的群众,二百年后你们才会知道我!”的人,而只是一个干枯瘦弱毫无生气的老头子。晚年的他被自己的妹妹当做向众人展览的奇货,坐在轮椅上,躲在布帘后面,只要几马克便让人一睹尊容,一个从疯子到傻子的超人。三百年后的我,盯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留下了不朽文字的人,他的眼睛里是否明白自己年轻时候的狂言妄语。在那片混沌的背后,是不是依然带着嘲弄,看着芸芸众生?或者,那份嘲弄已经变成佛祖的慈悲?像姐姐一样,我也给自己一个信仰,昂望星空的时候,我会在胸前画一个十字,祈求圣母救赎。
第一次听到那首《白色向日葵》,是易寒在唱,前一阵子在柏林的同性恋□□上学来的。那天晚上,下着雪,我将自己埋在厚厚的书堆里想弄清楚时间和存在到底哪一个是决定者,因为我又睡不着了。可是,易寒却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唱起歌来,用德语轻轻哼着。旋律很美,我抬起头,叫住他:“易寒,同性恋是怎么的?”歌声停止,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难怪,我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说话了。
“你知道为什么向日葵是白色的么?”他问我,说着向我走来,开始亲我,“想知道么?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对于他的吻我不能拒绝,也不想。以前曾在他的房间门外听到他的叫声,性感而魅惑。一直到那时候,我已经25岁了,还是个处男,并不是因为我没有可以上床的对象,而是,没有那个必要。那晚,被易寒进入的时候,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奇迹般地让我的灵魂突然忘记了游青,忘记了忏悔,我活过来了,在粉红里。我想我看到一朵朵白色的向日葵。
事后,我迷上了性,不断地从外面带人回来,有时我付钱给他(她)们,有时他(她)们付钱给我。“堕落其实很简单,也很容易,不过,在堕落里,你永远无法得到安慰。”易寒这么对我说,当是时,我正在脱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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