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畏惧地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看着张起灵微微一笑:“你想杀了我?动手吧。”
张起灵没有动。只是维持着把黑金架在我脖子上的动作,脸色森寒。
我冷冷看着他,忽然觉得这种掌握主动权的滋味出奇地好。我甚至朝他的刀锋上往前靠了一步:“你下得了手吗?吴邪已经死了,而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我还拥有吴邪的记忆。所有那些吴邪为你疯狂为你犯险,为你黯然伤神心疼落魄的记忆,是跟我一体的。如果我死了,那这个世界上关于你的传闻,就会烟消云散,不管你在人世轮回多少遍,都不会再有人记得你。”
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分明应该觉得痛快,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脸上居然湿了。言语既然是利刺,自然也有双刃,亮剑时,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只是从自己的话中悟出一个现实,我不过是装载着吴邪记忆的一个容器。
当我在西泠印社被鬼玺砸中胸口那一刻开始,吴邪蕴藏在鬼玺里面的记忆原封不动移植到了我身上。从那时起我有了在这个世上唯一确定的感知,就是成为了吴邪。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的认知里有了这些人:王盟,解当家,胖子——还有张起灵。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没有最近这一年的记忆。
因为吴邪存放在鬼玺里面的记忆,只到长白山追随张起灵那里为止。
我终于明白我曾做过的那几个关于长白山的梦。其实,那是鬼玺里的记忆移植给我之后,所展现的记忆重现。
我本该早就洞察这一切。
当时张起灵对于吴邪的穷追不舍实在没有办法,他希望吴邪能够忘掉他重新开始生活,所以他打晕吴邪之后,给他喝了一种早就准备好的药水。那种药水的功效,应该是能够倒退性洗掉一个人的记忆。所谓的倒退性,从梦境给我的提示来看,就是从离当前最近的一天开始遗忘。
当吴邪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失掉了一天的记忆以后,他知道有关张起灵的记忆会一天天往前倒推不复存在。但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鬼玺的吸血功能。然后他想起了有关玉的传说:玉是一种灵性矿石。活玉的矿物磁场能够感应主人的生物磁场,进行能量互通。古时有传活玉可以储存人的灵魂。而记忆是属于灵魂能量的一种,所以,吴邪决定试一试,在记忆全部消失前,把自己的灵魂能量释放到鬼玺里面。
后来,解语花上长白山找到昏迷的吴邪,把他带回杭州。鬼玺跟着吴邪一同到了杭州。吴邪醒过来之后,把鬼玺藏在小古玩店的横梁上。自己仅凭着残留的意识,开始着手寻找鬼玺的断痕。
这就是为什么我所有的记忆,是从长白山那一段往前倒推,却没有往后发生的一切。
因为有了这些记忆,我自动自发地承接了吴邪的一切,包括,对张起灵的感情。如果没有这些阴差阳错,我或许还是那个混沌初醒的傻子,却永不会陷在这样尴尬两难的境地。
然而最尴尬的,莫过于我在别人的人生里入戏至深,却对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现在,我还必须承担着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接受这些原本跟我陌路的人对我的企求。
张起灵的眉头死紧地皱着,似乎在极力忍受某种疼痛,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眼睛。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在乎。我要吴邪活着。”
我问:“没有人记得你也没关系吗?”
他说:“没关系。”
我问:“可我为什么要救吴邪?”
他说:“因为我的意志,就是你的意志。”
我问:“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吴邪对不对?”
他说:“是。”
我问:“你也早知道有关我的一切对不对?”
他说:“不算太早。”
我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我有我的使命,你也有你的使命。”
我嘲讽地笑了,这回是真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使命?说白了,就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对你而言,还需要派其他的用途。所以你就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一厢情愿,只要真相没有出现,我就会如你所愿地傻下去。直到你用得上我的那一刻。对不对!”
张起灵摇了摇头,说:“不完全是。”
我冷笑:“都到这时候了,就别玩文字游戏了。什么叫不完全是?不完全是,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求我救吴邪?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救吴邪,你为什么知道?你不就是等这个时机吗?”
张起灵的喉结动了几下,声音有一点哑:“我以为——吴邪还活着。我以为,他会等我。”
我说不出话来了。
这句“我以为 ”概括了这个男人全部的深情。那大概是他所做这一切的唯一的动力来源。或许因为用吴邪的身份爱着他,这种时候,我依然会为他心疼。
然而,这不应该是我在这个局里承受这一切的理由。这世上自有情痴万千,自有爱宠滔天,却不应该以此作为伤害辜负别人的依托。
我本应当自由。身也自在,心也浪荡。只成为我自己想成为的人,只为我想要的欲求付出心血与生命。
我对张起灵说:“抱歉。我不想救吴邪。我不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能救吴邪,不想知道该怎么救他,不想追究以往发生的一切。我只要自由。”
张起灵沉默了一阵,好久,才忽然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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