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片刻的工夫,那些阴尸便在乱雷和大火之中倒下了大半,又被龙尾砸得粉碎,在山谷地动之中翻滚着掉入地缝的深渊里。
在那阴尸嚎叫之中,还夹杂了一声嘶哑的惊叫。
薛闲冷笑了一声,龙尾毫不犹豫地扫过石峰。就听一声炸裂般的巨响在石峰腰间响起,接着整座石峰拦腰而断,带着无数碎石直砸入山谷,刚巧砸在那嘶哑惊叫所在之处。
尘烟瞬间弥漫,像一层带着灰土味道的雾。
那一大片的阴尸连带着那个声音一起被压在了倒落的石峰之下,即便不碎也不得翻身了。
这便结束了?这就算泄去仇怨了?
薛闲从未想过要问那术士什么,在他看来,同这人多说一个字都嫌脏污,不论何种理由他都没那兴致去听,也没那兴致过问。哪怕多让对方说一个字,存留一刻,都是过度仁慈。
可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对方送入深渊,又让薛闲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烦躁。费了大半年工夫,拖着双不能行走的废腿辗转过那么多处地方,最终遇见的仇敌就这么没了声息,前后不过只有半个时辰不到而已。
活似一拳锤在了棉花上,怒气非但未消,甚至烦躁更胜之前。
而就在此刻,山谷中的遍地碎骨突然在狂风之中悉索而动。仅是眨眼的工夫,便重新拼凑成了无数阴尸,而那些宽窄不一的巨大地缝之中,无数落入其中的阴尸又重新探出了头。
雷电劈不散,烈火烧不化,砸碎了又能重新凑成堆,落入地底还能爬上来。
这简直是活脱脱的阴魂不散,却把薛闲气笑了——因为他在碎骨咔咔作响的动静中,隐约又听见了?*刻意掩藏的呼吸,只是已经不再是石峰砸落的地方了;
在看到阴尸重新爬站起身,直扑而来时,玄悯手指终于盘上了那串铜钱。
沉重的阴气和冤死的怨怼沉酿百年,犹如粘腻的蛛网,在阴尸不断的翻腾和扑打中缠上一切活物,不论是玄悯还是薛闲都斩不断这种粘连,越是阳气浓重的活物吸引力便越大,是以那些阴怨之气对真龙的纠缠远甚于对凡人的。
自古阴阳相缠,没人能更改。
这种来自数万阴尸的沉怨能撼动一方山河,若是落在寻常人身上,就犹如真正的刀刃一般,顷刻之间就能将其刮成白骨。
薛闲和玄悯对其虽有压制,但并不能完全抵消,是以在那些阴尸大潮一番又一番地“死而复生”之中,两人皮肤上渐渐绷出了一些细小的血口。
活似无数薄刃在周身拉扯刮擦。
拖得越久,身上的血口便越多,而这些阴怨之气又在这些阴尸一次又一次的粉碎之中愈发浓稠,每被击倒一回,阴怨之气便疯长一番,仿佛陷入一种永不见光的循环。
血口再多薛闲也不在乎,即便周身满是血腥味,他依然无甚所谓,比起劫期还差得远了。
然而他在近乎冷静的怒意中一遍遍地翻找那术士的踪影,将那人连同周围一起轰击成渣是间隙中瞥到了玄悯白色的身影,当即有些怔愣,因为玄悯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在九霄之上,玄悯在山谷之中,之间的距离本该远得连五官也看不清。
然而薛闲却在那瞬间觉得,玄悯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含着格外沉重的东西。就见玄悯忽然抬手接了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在指尖捻开。
薛闲隐约看见他手指间一片血红,才恍然反应过来,玄悯接到的约莫是从他身上滴落下去的血。
那一瞬间,薛闲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就皮肉之下最软的地方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那一下刺痛来得莫名,以至于薛闲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直到玄悯收回目光,手指摸上了他那串铜钱。
既然火烧雷劈都不管用,玄悯**脆地收回了火龙。他似乎在低声念着什么经文,手指拂过的铜钱乍然泛起了一层亮色,像是炼化于其中的灵气乍然活了过来一般。
五枚铜钱之中,三枚被解了禁制的铜钱亮得惊人,连云霄之中的薛闲都觉得略微有些晃眼。
铜钱被血醒过来的瞬间,薛闲脊背也一阵发热。
他愣了一瞬间,忽然明白过来,先前那一下刺痛兴许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感觉,而是玄悯的反应透过铜钱牵连,传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恍然生出了一种感官模糊的错觉。
不过没待他细想,那铜钱已然在风中嗡声作响,玄悯一手执着铜钱,另一手在诵经之中屈指一弹,就见一个巨大而繁复的符文在烟尘和雾气之中升腾而出,带着鸣钟一般的厚重声响,朝那海潮般的阴尸压过去。
当——
符文落下的瞬间,所有阴尸俱是一震,活似魂魄受到了重击,在若隐似现的古钟余音中瑟瑟震颤。
是了,雷劈不了,火烧不化,只因阴怨之气根本不是这些能驱散的。
而玄悯此刻,就像是同时在给数以万计的阴魂超度一般,一边承受着利刃裹身之痛,一边神色淡漠而平静地阖眼诵经。
当——
又是一下,山谷之中的阴尸犹如魔障了一般愣愣地停了动作,迟缓地转了身。阴怨之气从薛闲身上撤开了一些,似乎在犹豫着要朝玄悯而去。
玄悯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铜钱,那些粘腻的阴怨之气终于彻底弃了薛闲,直奔玄悯,将他重重叠叠地裹在了其中,而山谷之中的千万阴尸则在不断的钟音里疯狂嘶嚎起来。
薛闲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龙尾一甩,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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