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确信那是属于65船谢尔盖医师的刀?
因为那个“谢”字是我写的,我喜欢把最后一点用力地划过竖钩;而且那次笔的滚珠出了点问题,导致这最后一点喷了好大一坨墨水。
他、他曾经遭遇过什么危险呢?飞船全部解体,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或者——
我打了个寒颤,为我不受控制滑向边缘的臆想:
这不是65船的谢尔盖医师遭遇的事,而是战锤座总舰队的执行医生谢尔盖?克里斯维奇遭遇的惨案。
他不会死了吧?
我原本想重新确认一下奥恩筛选的哨兵们,眼下却没了心情。
要去那颗星球上看看吗?
我坐在授穗星唯一官方指定跃迁飞船上。这艘飞船比白津那艘小破船好的多得多,但它是为向导量身定制的安全区。
舷窗外依旧漆黑至纯净,我必须被迫意识到我是活在他人庇护之下的飞鸟。
第17章
临走前校长女士问我,“顾承宴,你觉得我校四百年不败的根基是什么。”她双手c-h-a兜站在落地窗前,米白色的宽松长裙遮盖了她骨瘦如柴的身躯,然而肩胛骨突起得太厉害,像两块冰冷沉重的石头。
我一时处在震撼和震惊中无法命令自己松开咬紧的牙关。
校长女士戴着足以遮住面孔的黑纱礼帽,她永远喜欢站在刺眼的光线中——正因为我知晓大致原因,所以才觉得心脏酸麻,身体里有一股细小电流从指间蔓延到头顶。
失去结合哨兵的向导大多承受不住精神世界的崩塌,“殉葬”一词在当代拥有全新的意义和亿万的践行者。校长女士是活跃于我祖父祖母青年时代的政客,她以强韧的意志战胜了“殉葬”意识,后因其杰出的社会贡献和最上层的社会地位成为我校的总负责人。
九年前我见过校长女士一面,那时候她还是个风趣优雅的女x_ing,现在依旧优雅,只是连区区的我也能胆战心惊、狗胆包天地预言她的死期。
啊啊啊——不想了,快要到祉一了,我再回忆下去说不定会患上婚前恐惧症。
第18章
“sh-002号跃迁飞船感谢您的信任与一路陪伴,船外温度27摄氏度,无雨有微风,花粉症患者请注意佩带呼吸机。目的地祉星第一卫星停靠站已抵达,请您先待在停靠站稍作休息,两个小时后乘坐祉星空间轨道列车前往祉星。”
“sh-002号跃迁飞船感谢您的信任与一路陪伴,船外温度27摄氏……”
一等舱到终点站只剩下我一个旅客,我孤零零抱着携带式流光走贵宾通道下船。
停靠站的休息区里坐了好些人,玻璃上亮着代表普通人的橘色小人图案和代表哨兵的蓝色小人图案。
有些人可能以前从未见过仙琴星团绶穗星的向导吧……我虽如此替他们开脱,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站在走道边等待工作人员的指挥。
即便在学校的见面会上,也不会有如此多直白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我。
都是厉主任要求我穿戴学校的制服下船的缘故,现在的我难道不是一个脑袋上明晃晃印着“这家伙是第一向导学院的学生!”意图炫耀身份的另类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工作人员还没有来。
我初来乍到——当然我三十二年的贫瘠人生里坐跃迁飞船的机会也仅有三次而已——总之我是不知道怎么去向导休息区的。
啊~我以前在学校修炼的厚脸皮完全没有用!他们、他们能不能不要看着我了!
我等待地有些焦躁,只能反复深呼吸来平静;
呼——吸——呼——吸——
突然我建立在身体一尺范围左右的精神屏障被什么触碰了一下。
在绝对的平静之后屏障细微地抖动起来,存在于高维空间的它的光洁的表面掀起了一阵阵波纹。
有谁的精神体在。
我要不要转过身去,这帮人看个没完了。
工作人员还没到。
我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些思绪,然后就嗅见了夹带薄荷和消毒水气味的烟cao,它们比谢医师更早地撞进了我的意识。
“……抱歉,我不知道它怎么回事。”谢尔盖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白大褂和无菌鞋笔直如松地站着,他嘴边含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手里提着一只朝我露出爪牙的黑月高原狼。
谢尔盖没有看向我,他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齐整的手猛地发力,脖颈被主人提住的凶兽下一秒就潜匿在高维空间的粒子层——消失不见。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他乡遇故知的高兴,谢医师没有按照我的臆想壮烈牺牲也是很值得高兴的。
“谢医师?是你——”我差点咬着舌头,当年我都没有正面喊过谢尔盖“谢医师”,如今算是被迟来十二年的白船长的恶作剧同化了。
谢尔盖面无表情的冷酷脸有一瞬间的呆滞,他这才微皱眉头看向我。
喂喂,你那副在努力回想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谢尔盖张口欲言,含着的烟提前一步掉落,灰黑色的烟灰砸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黑圈。
我余光瞥见休息区有好事者趴在玻璃上朝我们兴趣盎然地看过来。
我是向导,谢尔盖是哨兵,在缺乏保护和镇定剂的“野外”是不能直接交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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